盛夏的夜晚,清凉的风吹不散闷热的天气,地上潮潮的。雨后初晴,整整齐齐排列的砖缝儿里藏着积水,细细的沙子上栖息着小小的西瓜虫。
田玉林磕磕绊绊地径自往前走,田旭踩着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鞋努力躲着一地的虫子。
他俩上了出租车,七拐八拐去了一个田旭以前没去过的地方——医院。是大医院,高高的大楼房、门前一排排的救护车还亮着灯,大大的“医院”俩字儿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田玉林使劲儿闭了闭眼,却还是抵不住一阵儿阵儿窜上来的酒意。他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没有;又摸了摸牛仔裤的后屁股口袋——还是没有。田玉林猛地回头,“狗东西,我钱包呢?”
此时田旭正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擦皮鞋——这是她爷爷给她买的新鞋。或许没人能理解一双粉红色的小皮鞋对一个平时只穿奥特曼旅游鞋的小姑娘的吸引力——“啊?”
“他.妈.的,老子钱包呢?”
“我…我不知道啊…你都没给…………”
田旭猛地一个瑟缩,她看见了她爸爸一双猩红的、浑浊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吓得田旭一个激灵,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真的……真的…真没给我……”
田玉林后腰一使劲儿,整个上半身离开了出租车座椅。他转过身,胳膊被出租车的铁栅栏挡住不能伸过去,但田旭仍然向后蜷缩着,怕田玉林会把栏杆卸下来打自己。
司机看田玉林一身酒气、找不到钱包还要打孩子,生怕出点什么事在自己的车上——这车还是新租来的。他忙挤出一丝笑,暗暗感叹自己倒霉,却还是尽力客气着说,“大哥,行了行了。孩子才多大啊?没事,就当咱俩交个朋友了…这钱我就不要了!快带着孩子看病人去吧!”
谁知道田玉林像是被人戳了后脊梁骨一样,他收回长臂,用右手食指狠狠指着司机,从胃里反上来的酒味儿和烟味儿熏的司机直皱眉头,“大哥,有话好好说…”田玉林粗鲁的打断,“说?说什么?说你.妈.的.什么?我告儿你,我他.妈.混社会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毛孩子了,你还没长全呢。我用你管我?你他.妈.算你.妈.老几?”
司机急了,本来开了这么远分文取不到自认倒霉就算了,谁知道这男人还是个泼皮无奈,这不管是多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我告诉你,我看在你们家孩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带着孩子赶紧给我滚!再骂我一句试试?”
田旭躲在后车厢里,死死地拼命瑟缩,生怕他们打起来,却又不敢劝,只能咬着嘴唇忍着哭泣。后来田玉林似乎觉得眼前这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他没有收回手,“是个爷们儿!下来。你给我下来!”见司机没有动作一脸不屑,田玉林更生气了,他回头朝着后座喊,“田旭!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吗?下车!”
田旭都没敢答应一声,赶紧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随后田玉林也打开车门,有些摇摇晃晃地走下出租车,一把脱掉上衣扔到田旭脸上,露出胸前青绿色的纹身来,“你看我这一身花儿!你他妈打我一下试试?你给我下来!是个爷们儿就下来!”
司机看着田玉林,从驾驶位移到副驾驶的位子,伸出胳膊,看着被吓了一跳的田玉林,嘴角有丝轻蔑的笑,“我不打你,是看在孩子份上。别他.妈以为自己一身花就了不起了,”他扯开上衣的扣子,露出里面的彩色纹身来,“谁还没有了?吓唬谁呢?”说着,一把关上了车门,扬长而去。
田雨林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故作恶狠狠的看着田旭,“你看!我就说!怕了吧?呵,你爸爸混社会这么多年,就没服过谁!”但很快他就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钱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