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离家出走 8-16改
2020年12月的第二个周末，凌东省省城樱花市天气不冷也不热，温度宜人。
李阳阿欢天喜地提着蛋糕，从樱花市长途客运站坐车回到县城灯影市，等他再转车回到翰林苑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由下午转入黄昏。
翰林苑在灯影市众多楼盘中，算是一个景色怡人的中档小区。
回到家中，房门紧锁，李阳阿从裤兜掏出一串家门钥匙，轻轻插进锁孔一扭，然后，顺势地推开房门，发现父亲坐在客厅沙发，背对着他低头浏览报纸。
从小到大，在四邻五舍眼里，李阳阿骨子里透着一股活泼好动的劲，平日里总喜欢嘻嘻哈哈搞鬼搞怪，弄得别人不得安宁，今天，他的调皮捣蛋劲又发作了。
轻手轻脚脱下鞋袜，将行囊悄挂在门后墙边，他小心翼翼捧着蛋糕踮脚前进，计划绕至面前，给父亲制造意外惊喜。
父亲没有察觉身后有人，仍旧一丝不动地坐在客厅埋头阅读。
家里的厨房，与客厅仅一墙之隔，厨房里能清晰传出一些动静声响，此刻，母亲正在准备丰盛佳肴，菜刀在砧板上“哒哒”切个不停，水龙头发出潺潺洗菜水声，高压锅的排骨烫不断翻滚，传出热气腾腾的呼呼声响，犹如吹口哨般高亢明亮。
“爸，生日快乐！”他突然出现面前，热情递上蛋糕。
李阳阿并不知道，自从父亲得知他下午回家之后，就已经闷闷不乐了一个下午。
“拿开，我才不稀罕你的生日蛋糕。”父亲似乎对他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感意外，反而用力推开他的手，很不领情。
“爸，你怎么啦，谁惹你了？”阳阿不明父亲为什么发如此大脾气。
“谁惹我了，还不是你吗？哼！”憋了一肚子火的父亲黑口黑脸地说。
紧接着，变本加厉地问，像审犯人似的，“说，你上周为什么不回来参加县城街道办的招牌面试？”
“爸，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不想做那种朝九晚五的公务员，感觉无聊无所事事，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闯一闯。”听见父亲不好声气，李阳阿也索性将被拒绝的蛋糕放在茶几上，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似乎对于这件事不想多做解释。
“无聊怎么了，日子不是就无聊中度过的吗？还不想做公务员，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为了这个工作机会争得头破血流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为你争取到面试机会吗？你居然还这么挑三拣四的？你区区一个专科生，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有什么资格这么趾高气昂？”看见儿子对待公务员面试态度冷漠，父亲立刻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自从李阳阿懂事以来，他一直觉得父亲是一个说一不二专横独裁的人，凡是他说的话，家里没人敢逆他意，所以，从上小学到读大学，选择什么学校就读什么专业，他一直都谨遵父愿从未违背，但是，现在他大学毕业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唯独工作这件事他偏偏不听父亲的安排。
“我专科怎么了？我专科犯法了吗？我专科就该一直听从你的差遣安排吗，爸，我已经念完大学了，不再是你眼中一个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三岁小孩，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自由。你不应该这样干涉我的人生，我喜欢做什么工作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阳阿据理力争地反驳。
“自由？我呸，成天就知道不务正业做什么的楼盘销售，那份工作能赚钱养家吗？能做一辈子吗？如果你工作能赚钱的话，我还不会说你，你看看你，到现在已经毕业一年多了，有赚到钱吗？每月收入微薄，困难时候还要伸手找家里救济，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出路吗？按我说，那应该是你一辈子也走不出来的绝人之路，你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成功的！”看见居然儿子反驳顶撞，父亲暴跳如雷骂得更甚，气得将茶几蛋糕一手推落地上。
顷刻，蛋糕东一榻西一榻散落在客厅地板上，白色奶油沾满一地，一点一滴沾染沙发边。
看见地上蛋糕被摔得支离破碎，阳阿更加伤心，犹如真心也被成破碎。
“我就爱做楼房销售怎么了，妨碍你了吗，关你什么事，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阳阿再也无法冷静地与父亲对话了，情绪失控越说越激动。
“你们吵什么呢？”听见争吵声越来越大，母亲慌忙从厨房冲出来劝架，手中还提着忘记放下的菜刀，脏兮兮的格子裙还系在肥硕腰间。
“好。。你个畜生，你要自由是吗，你不用我管是吗。气死我了，，马上。。给我滚出家门！再也别回来了！”父亲听得怒火冲天，大发雷霆地骂儿子。
李阳阿本想着替父亲好好庆生的，却没想到一回来就遭遇一顿大骂，望着从省城路途遥远带回来的生日蛋糕被推落一地，又伤心又气愤，大声回应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此处不留子，自有留子处。”
然后，理直气壮地转身就走。
“阿儿，等下就要吃饭了，别走啊。。。。”母亲苦苦挽留。
一气之下的他，不听母亲千劝万阻，有骨气地扯下墙上挂包，气冲冲地说走就走。
“你回来。。。不准去追，由他去，我当没养过他！”父亲声色严厉，斩钉截铁地命令母亲。
“阿儿。。。。”被父亲威胁的母亲站在门口不敢去追，只好忧心忡忡望着儿子消失在走廊关闭的电梯里。
灯影市是一个雾城，走出小区门口，已过傍晚，迷雾弥漫着华灯初上的车道。
李阳阿站在小区门口前的车道旁招手截车，想离开小区。
这时，身后忽然冒出一个臃肿大姨，手挎彩包衣着亮丽，也在挥手截停迎面飞来的同一辆出租车。
李阳阿没留意身后有人，抢先一步霸占车位。
“师傅，随便走走吧！”李阳阿郁闷地坐进后排车厢，刚想关紧车门。
“喂，年轻人，你快下来，懂不懂得尊老爱幼啊？”大姨突然发力，冲上前拉住车门，板起脸责问。
“对不起，我只尊敬老人！你还不够老！”阳阿闷闷不乐，正想找人吵架。
“臭。。小。。子，你真的很没教养啊！”大姨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闷胸骂他。
教养？我爸刚才训我的态度，那才叫没有教养呢！
“司机，麻烦立刻出发！”听见教养二字，李阳阿气上加气，用力狠狠地关上车门，完全漠视阿姨的叫喊。
出租车一路向北，越过一道道闪烁红绿灯，穿过一条条亮白斑马线，跨过一座座夜幕下的高楼大厦，向着荒凉的郊区驶去。
半小时后，车子驶到郊区边界。
“快驶出市区了，小伙子，你到底要去那里？”老司机眼看就快走到郊区尽头，再往前就是高速路口，不知再该往那个方向走，提醒地问。
那里？
李阳阿郁闷地笑一下，真不知该去那里，心想着，刚刚与父亲大吵一架，家是肯定归不得的了，又抬头望了望车外行走的夜色，此刻的夜空显得既深邃又寂寥，触景伤情更加孤寂，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酒店住宿，要么返回樱花市？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返回樱花市，刚想开口说“樱。。。”
话音未落，这时，手机响起，一看电话，是三年同窗四年舍友郝雲打来的，便扭过头对司机说
“不好意思，师傅，麻烦你等一等，我先接个电话。”
“喂，你到家了吗，怎么样，你爸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千里迢迢带回的彩虹生日蛋糕啊？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呀？据说樱花市就数文明路的“彩虹蛋糕店”最牛最贵，不仅要提前预定而且每天限量，最最最令人讨厌的一点就是，它居然没有分店仅此一家，而且它的宣传广告特别恶心，“彩虹，吃出好心情”。。。。。从小到大，我只知道，彩虹，看出好心情。。。”郝雲明明是一个大汉却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像个街市卖菜妇女。
郝陨职业是一个律师，收入不多不少，刚好够他挥霍开销和不务正业的爱情事业，经常在法庭上与被告原告周旋，嘴角斗多了，自然说起话来特别尖酸刻薄。
“你能不能别跟我提彩虹蛋糕啊，一提它我就火烧眉毛，我从省城专程赶回替我爸庆生，没想到却因为公务员面试的事情，和他大吵一架，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蛋糕摔碎了，所以弄得我特别气愤，后来，我就生气地离家出走了！”李阳阿尽情地倾吐苦水。
“好好，我们不提彩虹蛋糕了，其实我也很讨厌那个蛋糕店！还说什么他们店注重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我呸，你他妈注重的是钱。。。。不然，不会卖到黄金价千元一个，为了吃一次生日蛋糕，我们得在这个孤援无助的大城市吃多少包方便面才能省回来呀！”郝雲似乎不太理会阳阿的失落，不仅不安慰他，还继续滔滔不绝地吐槽，可能是因为去年生日，撞上百年一遇市区大塞车，导致他生日蛋糕第二天才送到，因此怀恨在心吧。
“我都离家出走了，你再说彩虹我就翻脸了，你就能不能问我好的？”李阳阿显得很不高兴。
“不是吧，你真的与父亲闹翻了吗？我以为你开玩笑的。。。真的吗，闹翻了？真的闹翻了？真的是闹翻了吗?。。。。不好意思呀，我不该问你伤心往事，。。。那你爸怎么样了。。。不对，离家出走的是你，那你怎么样了？”郝雲真乃损友，以损人为乐。
“不说了，我现在准备打车回宿舍。再见！”阳阿懒得听他废话，准备挂机。
“不要回宿舍啊，千万不要回来啊！”突然，郝雲惊爆一句。
“为什么啊？”阳阿本想挂电话的，但又想弄个明白，不解地问。
“本来不想告诉你这雪上加霜的消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幸灾乐祸的人，但是，我又不得不说。”郝雲继续伤口撒盐。
“到底什么情况?快说！”阳阿穷追不舍。
“可能是欠租三个月的情况，也可能是屋主提前实施停水停电的权利！”郝雲试图隐瞒事实真相。
“不对呀，我明明记得，每月都交足一半租金给你啊！为何会欠租呢？”阳阿穷追不舍
“对呀，你的租金是交给我了，但是，最近一个老铁告诉我，就趁现在股市发疯，低入高抛绝对稳赚。。。但我没想到，它还能一低再低，三个月租金连同我之前赚的稿费，已经全部葬身股海了，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真是误入股市深似海啊！”郝雲逼不得已道出真相，装出一副受尽欺骗乞求同情的语气。
“我看你是误信女人深似海啊，你这个。。。。败股！”李阳阿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老铁是个女人，责骂他上当受骗。
“所以，今晚停水停电的宿舍，阴暗像个孤魂遍野的鬼屋似的，你还打算回来招魂吗？我现在打算去酒吧寻欢作乐，寻找我那逝去的青春，不为遗力做一名夜店公子，准备明天再找屋主理论。”郝雲心花怒放地说。
“我怕你最后成了夜店公主，谁被谁作乐还不知呢？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能尽量少去就少去吧，听见了吗？。。。喂喂。。你不是身份无分文吗？。。。。”李阳阿好言相劝。
“不多说了，再见！”
“嘟”的一声，郝雲随即了无音讯。
老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高速路口前等了很久，见挂电话，随即催问
“喂，小伙子，你考虑清楚没有，到底去那？”
郝雲寻欢作乐的话还响在耳边，阳阿想起宿舍不能回，家归不得，又想起最近失业烦恼，万分苦闷，也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情绪，居然也动了去酒吧的念头，脱口而出二字
“酒吧！”
“去那里的酒吧？”老司机问道。
“灯影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