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把东西都置办好了,还有一点时间,就来看看你。”
桑一禾把手中的雏菊放到冰冷的墓碑前,墓碑没有姓名,只有右下角有一个“Z”字,她伸手,指尖掠过那个字母。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她笑了笑,唇角上扬的弧度满是爱意,温柔得不像话,“这么久了,我又梦到你了,这次看到了你的长相,真好看。”
程清知站在一旁,偏过头不忍去看,她不知道桑一禾给那个才三个月还未成形的孩子买了个墓地。
“清知,你知道吗?我不奢望他叫我妈妈,我也不觉得自己是他妈妈。”说到这,桑一禾停顿得有小半会儿,“因为我没有负过做妈妈的责任,可是昨天我梦见他的时候,他叫我妈妈了。”
“那下次他给你托梦一定要让他叫我干妈啊。”程清知开玩笑道,她看得见桑一禾眼里挥之不去的悲痛,也听得见桑一禾语气里的喜悦。
桑一禾笑着点点头,“我会转告的。”
从墓地出来之后,桑一禾找了个借口让程清知先走,程清知本来不同意奈何公司来了电话有急事找她,她只能作罢先回了公司。
其实桑一禾也不是去哪,她就是回家一趟。
是桑家。
房子有人定期打扫很是干净,东西摆设格局都跟以前桑一禾没出嫁前一样,从前桑一禾一个人住时就很冷清,现在没有人住更是一点生气都没有。
“嗯,果然比家里冷清。”桑一禾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多少带着嘲讽意味。
别人都是和老公吵架了就回娘家寻找慰藉,桑一禾不是,她特地回来,感受这房子里的死寂,好坚定自己不离婚的想法。
起码,周深信现在着家了。
想到他还在生气,桑一禾又是一阵头疼,她不打算和周深信坦白,一来没有意义,二来不想再去回忆。
感受片刻,桑一禾看了眼时间,不早了,礼物还没给周深信,她掏出手机一边给周深信打电话一边往外走。
电话很快被接通,“你在……”
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动作收住,那个男人就出现在眼前,桑一禾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还是周深信。
“今天我生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埋怨的语气,似乎是在怪桑一禾怎么现在才找他。
桑一禾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要给周深信的礼物,她侧了侧身子,“进来吧。”
“我不要,我要你和我回家。”说着,周深信就伸手去拽桑一禾,“回了家你再给我。”
见周深信没有再提孩子的事情,桑一禾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但是周深信态度的转变让桑一禾感到奇怪。
来不及多想,人已经被周深信塞到车里。
桑一禾问:“我们不先去吃个饭吗?”
周深信摇头,倾身为她系上安全带,“回家你做饭,我买了菜。”
“你去买的?”桑一禾像听见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着他,“顾川买的吧?”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和桑一禾赌周深信会去买菜,那桑一禾一定会赌上身家财产,赌周深信不会。
周深信白了桑一禾一眼,提到这件事那张俊逸的脸上都还带着尴尬,这件事说出去谁不笑话,他周深信为了吃老婆做的饭亲自去买菜了。
桑一禾捕捉到他脸色细微的变化,开始相信对他刚刚说的话,“不是吧?周深信,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听不下去了,周深信直接撂给她一句话,“爱信不信。”
桑一禾摆摆手,也不是不信,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奔波了一天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和周深信争辩,打算在车里小憩一会,待会回家好做饭。
傍晚的余晖穿过车窗映在她的脸上,光线强烈,桑一禾眉头都皱起来,周深信瞥了一眼,把遮阳板拉下来,她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知道她没睡,周深信说:“对不起。”
桑一禾没睁开眼睛,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泄露了她的情绪,薄唇轻启:“没什么对不起的。”
周深信似乎有意把车速放慢,原本回公寓的路程只需要一个小时,可开了一个半小时却不见到达。
察觉有不对,桑一禾也睡不下去了,睁开眼看到路边的建筑陌生,“我们去哪?”
“回家。”周深信把车子一拐,开进小区,是周深信的公寓。
桑一禾没来过几次,每次来还被周深信赶走,连房子都没进去过。
“你不是不喜欢我来吗?”要不是桑一禾现在低眉顺目的样子,周深信会以为她在嘲讽他。
“我是来这里拿我的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周深信话里的“回家”触到桑一禾心底那根弦,她扬起唇角,很是满意周深信的话,“你今天怎么了?三句不离回家两个字。”
昨天见她还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今天就是握手言和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周深信瞧见她眼底里的戏谑,冷哼一声,“我和我老婆说这个有什么问题?”说完,他背过去,脸上的傲娇瞬间消失,心头的疼惜又加重几分。
东西不多,就是几件衣服和证件什么的,周深信上楼去取,桑一禾在楼下等,她说不上去就不会上去,等的时候桑一禾在车里拿了根烟。
久不抽烟,桑一禾一口吸得太猛,呛到了肺,眼泪都熏出来,“咳咳!”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从她手里拿走那根烟,“身体不好别抽烟。”
桑一禾咳得太用力,苍白的脸泛红有了血色,她笑得勉强,“一直都这样。”
她不确定周深信是否知道了那件事,周深信说什么桑一禾也是和他在打马虎眼。
“这房子,你之前和陆晚秋住吗?”
“没有,她不住这。”
桑一禾“哦”了一声,拉开车门要上车,周深信拉住她,语气重了几分,“是真的。”
“我信啊。”桑一禾云淡风轻的回答,“一直都信。”
周深信那么爱陆晚秋,所以有关陆晚秋的周深信不会说谎。
即使是对他的妻子,他也不会撒谎。
周深信看到桑一禾的表情,心口一紧,那种云淡风轻并不像是表达对他的信任,而是周深信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回家吧。还得过生日。”
周深信不动,“桑一禾,对不起。”
这已经是周深信今天说的第二句对不起了,可是却引来了桑一禾的不耐烦,她甩上车门,正视周深信的眼睛,看到了愧疚,不安,还有刚刚因为她甩门而产生的害怕,这些情绪没有一样是因为爱她而有的。
害怕吗?周深信也会害怕。
“我不需要,够了没有?”桑一禾气极反笑,“周深信,对不起我什么呢?真的对不起,怎么不去和陆晚秋断了联系呢?你说的这几句无关痛痒的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是啊,不就是口头上的道歉,除了安慰自己那份愧疚感,对于受伤害的人毫无用处。
周深信愣在原地,手里拿着桑一禾塞过来的礼物,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他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对于桑一禾来说,这句对不起来的太晚了,在她最不需要的时候,周深信说出来,就是在提醒桑一禾失去过什么,在告诉她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