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炎腾躺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有人进来了。他坐起身来,发现是介舒,看来,医仙又要开始大动干戈了。
介舒见他坐起来,也没有什么问候的话,只道:“既然醒了就跟我过来吧,师父说,你的毒解了,该好好修理修理你的心脉了。”言罢,转身自顾向门外走去。盛炎腾望着他的脖颈,似乎有个红色的印记,细看才知道是一朵娇艳的牡丹。他不禁问道:“你脖子怎么了?”
介舒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今天早上被芷黎那破姐姐弄的?虽说对身体无碍吧,可是,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可拥有这般东西?还好现在已是初秋了,衣服穿得厚,不然,该怎么去见其他人啊。”介舒越说越气,奈何自己比毒技不如人,才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盛炎腾嘴角微微一勾,介舒不满的皱着眉道:“连你都觉得我可笑,那我真不用见人了。还好,只要三个月就退了。”
盛炎腾道:“其实,也并不坏。好了,带我去见你师父吧。”
介舒哀怨的叹了口气,然后带着盛炎腾一路向医仙的房间走去。刚进门便碰见了笙羽瑶,她低着头,并未看他一眼,悄然走了出去。盛炎腾不禁望着她的背影,这是怎么了?
“来了就过来吧。”医仙坐在房子正中的一张椅子上。椅子如此摆法,实在是太不合理,不但是房子看起来窄了,而且走路也不方便。然而医仙却仿佛独爱这种摆法,在盛炎腾的印象中,仿佛每次见他都是坐在这个地方。
盛炎腾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将手伸出来。五尤探了探他的脉,面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盛炎腾见他如此,道:“有什么你与我直说便是,不必瞒着我。”
五尤道:“昨日入魔,让你的心脉又损了一分,如今已是千疮百孔,想要疗养并非那般容易。”
“那我还能活几日?”
五尤眉头一皱,一副不满的神色道:“什么能活几日?你是看不起我的医术是不是?”
盛炎腾谦卑道:“不敢。”
“难治,不代表不能治啊。只不过药引有些难办罢了,需千年珊瑚麒麟角,这是产于南海的一种珍稀植物,千年的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不过,我倒是知道,在宁城史家藏着这样一件奇珍。”
“宁城史家?”芷黎从外面探进头来,好奇的问。
“你个臭丫头,怎么又偷听?”五尤吹胡子瞪眼,一副极度不满的样子。关于偷听一事,五尤深恶痛绝,就是芷黎的这一项技能,让他的很多医术不知不觉中外泄到她身上去了。
芷黎嘿嘿笑道:“世伯,别这么小气嘛。说说,宁城史家的情况。”
五尤极度不满的瞟了她一眼,道:“宁城史家也是大户人家,与明州的李家,江北的王家,煌城的笙家并称为富贾四大家,而这四家,又以笙家为最首。”
芷黎听罢,不禁惊叹道:“原来羽瑶姐姐家这么厉害的呀。”对于江湖中事,芷黎倒是知晓颇多,但是,对于首富这种事,她倒是打听的不多,因为,于她无用。
五尤接着道:“史家虽然不涉及江湖,但是,史府内高手如云,史府内更有一个人称鬼蜮的迷宫,你们若想闯,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笙家不是和史家并称为富贾四大家吗?那么能不能让羽瑶姐姐出面呢?”芷黎道。
盛炎腾却道:“我的事情自由自己出面,何必劳烦他人?”
“你迟早都是笙家的女婿,这有什么关系?”芷黎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五尤道:“这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富贾四大家虽然被排在一起,可是,四大家可谓毫无交情可言,四家又是商贾巨头,无需相互巴结,所以,平时也很少往来,就算是笙家老爷亲自出面,也未必就能要了这个面子。何况这千年珊瑚麒麟角乃是史家镇宅之物,岂是说给就给的?”
芷黎听罢,柳眉微皱道:“那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五尤颇有幸灾乐祸道:“嘿嘿,臭丫头,也有你没有办法的东西?”
芷黎嘴一撇道:“哼,为老不尊。”
盛炎腾起身道:“如若没有这样东西,我能活多长时间?”
“嘿,我说你个臭小子,怎么时时都在想着死啊。”五尤也从凳子上蹦起来,也许,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这么淡然面对自己的生死吧。而且,倒像是不想治好自己的病一样。
“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上罢了。”盛炎腾抬起头,脸上洋溢着一层浅浅的不易察觉的悲伤。
“无谓?”五尤怪笑一声:“自己的生死都说无谓,那何必还来这里找我?”
“世伯,别生气。”芷黎急忙站起来道,像医仙这样的人,每一个人的生命对他来说都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不值得人去同情。
“冰块只是有些悲观而已。”芷黎帮他解释着,但是,盛炎腾似乎只想知道,他还能再活多少天。
医仙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软了道:“若是不救,任身子发展下去,你还能活六个月。不过若是取了那千年珊瑚麒麟角,将身子调理好,我或许还能揪出你气虚之症的源头,完全治好你。就算最终不能完全治好,也能延长你十年的寿命。”
这对盛炎腾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恩赐了。
芷黎道:“那好,我们这就去宁城,就算史家是天罗地网,我们也定要去闯上一闯。”言罢,便向外面跑去,边跑还边说:“我去找奚尘哥哥和羽瑶姐姐,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
医仙看着芷黎这风风火火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然后驱介舒去里屋取了一瓶药来,交给盛炎腾道:“这是修心丸,每日早晚各吃一颗,如此,可以暂时缓解你的心脉继续恶化之势,也可暂时压制你的气虚之症。不过,这里只有二十天的药量,二十天后你若不能回来,你的身子便会继续恶化,而且,恶化的速度会加快。服与不服,你自己权衡吧。”
盛炎腾暗暗权衡其中的利害,六个月,要找到妖道,而且为所有人报仇实在是有些太短,与其这样,倒不如好好的赌一把。于是,他打开瓶盖,吃了一颗。
医仙微笑着点点头,其实,这修心丸是有利无害的,是所有丹药之中最好的一种,不然,五尤终其一生,也不会只炼制了四十颗。五尤如此试探,只是想看一看,盛炎腾对自己的生命到底看的有多重,如果他要弃了这丹药,那么,这样一个毫无求生意志的人,救也无用了。
四人简单的准备了一些东西便准备乘船离开,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不过,几人都是心急火燎,所以,都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准备连夜离开。介善此时也过来了,交给芷黎一瓶很小的东西,芷黎先是一惊,然后小心的藏了起来,最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介善一下,看的船上的两个男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船行驶了一下会儿便出了苗仙岛,当几人再回头看时,身后又变成了一片虚无。这苗仙岛果然与传说差不多,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四个人同时经历的,也许,他们也不敢相信真有这个地方的存在吧。
夜晚,海上的风变得有些冰凉起来,笙羽瑶站在船头,向远处眺望,自从上次,对入魔了的盛炎腾那般害怕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盛炎腾,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盛炎腾慢慢的走了过来,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笙羽瑶吓了一跳,看到是盛炎腾,心中又是一阵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盛炎腾道:“你这两日,都还好吧。”
“还好。”笙羽瑶低着头,神情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盛炎腾道:“是不是因为我入魔吓着你了?”
“没……”笙羽瑶赶紧摇头道:“其实,其实是羽瑶不好,是羽瑶太没用了,还……还弄伤了盛大哥。”笙羽瑶抬眼看了一下盛炎腾的手,那里有几道深深的伤痕,分明就是她给他留下的。现在看起来,她都觉得心里愧疚难安。
盛炎腾道:“我又何尝不是伤了很多人?像芷黎,奚尘师兄,还有你。”盛炎腾说着,顿了一下道:“每一次入魔醒来,都会看到芷黎带了一身的伤,有些我记得,有些我却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很残忍,很可笑?”
笙羽瑶摇摇头,此刻她变得更加的羞愧起来,自己口口声声的说爱他,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刻,陪着盛炎腾,唤醒盛炎腾永远都是芷黎。自己与她比起来,岂不是太冠冕堂皇了吗?
“对不起盛大哥……”笙羽瑶低声啜泣,声音小得或许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了。
盛炎腾望着她道:“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该是我和你们说才是,不过,以后,我再也不会入魔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就让它随风而去吧,让一切重新开始。”
笙羽瑶点点头,然后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样的事,她笙羽瑶再也不会逃跑了,她一定要在盛炎腾身边好好保护他,永远永远的守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