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丢掉了多大的生意?”萧云明还是气头上,即使是见到了很少见面的儿子,依旧是不依不饶地板着脸训斥道,“让你多陪陪苏沁妍,你就是这么陪的?泰安那边的生意是十个亿,你眼都不眨一下就给推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经商之道的?”
昏暗的灯光下,萧云明被气得脸色铁青,常年的瘫痪让他的皮肤保养出一种病人式的苍白,与一个憔悴的病人所不同的是,萧云明更加坚毅,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背后依稀能辨认出年轻时的铁骨铮铮。
“我说过了,我不想再和苏沁妍有任何瓜葛。”面对父亲的指责,萧煜诚没表现出一丝不满,他正视自己的父亲,眼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确切地说,他早已面无表情。他说过,苏沁妍的名字,他不愿意再听到第二次。
“她怎么得罪你了?我知道,你们年轻的时候是有一点不合适,现在她既然已经回来找你了,就说明心中有你。”萧云明简直无法理解,多金貌美的苏沁妍怎么就比不上他儿子现在的老婆了。
“我们年轻的时候仅仅就是不合适?”也许是被戳到痛楚,萧煜诚的眼神变得异常冷冽,如同二月的寒风一样猛烈而富有刺痛感,即使是久经商场沉浮身经百战的萧云明也不由地心生畏惧。
“煜诚,我……”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和苏沁妍有一丝瓜葛!”
“你就是这么和你的父亲说话的吗?”萧云明呵斥道,“总之,我不管你和苏沁妍怎样,但泰安的生意你必须拿下来,这次招标,萧氏必须赢!”
商人就是商人,对于萧云明唯一重要的,无非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生意,这种执念,无关家庭妻子,无关儿女情长,似乎对于一个商人而言,钱的利益就是一切,这种光和色都异常残酷的严肃游戏,真像是一场毫无人性地厮杀。
萧煜诚冷笑,他的父亲对他来说几乎毫无意义,一个将自己儿子的感受都置之不顾的男人,他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泰安那边我会处理,但苏沁妍,希望她永远滚蛋!”这句话,说得冷漠决绝,不带一丝留恋。
书房继续着它如初般死的寂静,明明是血浓于水的父子,相见时却除了争吵什么都没剩下,面对儿子的狰狞和恐怖,萧云明竟有一丝欣慰,“不错,像个总裁的样子。”
“煜诚,你爸没把你怎么样吧?”
不知道何时,萧琳早已站在了萧煜诚和萧云明谈话的书房门口,母亲眼里的担忧在一片凉薄的空气里显得异常突兀。
萧煜诚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煜诚,你这是什么话?”萧琳只觉得全身一颤,眼睛里的担忧像一潭受扰的池水化作一片涣散,“母亲担心儿子不是应该的吗?”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他突然打断她,萧煜诚绕过萧琳朝前走去,猛然,他停住脚步,“对了,这么多年,我习惯了。”说完,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他说的没错,这么多年都习惯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或许早就对所谓的亲情不感一丝兴趣。
萧琳伫立在原地,身体里原本积蓄的热情在渐渐消退,她的关心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做是一场虚情假意,他们的关系紧张到这个地步,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萧琳惨淡一笑,随即换上了一个淡然的表情。
“你会明白的。”她突然这样说,内心多了一层笃定,“她会让你改变的。”
夜幕正在降临,夜里的萧宅也是如白昼一样的繁华,舒乐坐在做工考究的沙发上,环顾四周,精致华贵的陈设一如宫殿般的辉煌,这些不会说话的名贵物件静悄悄地躺在匣子里或是挂在墙上,安静得像是从未感受过生命的温度。
这个家,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冷漠到极致的气场,这里的主人连同斟茶的佣人,无不伴着脸在这个房子里进进出出,没人找舒乐聊天,即使自己算是半个客人,在这个偌大的客厅也以及毫无存在感。
“奇怪。”舒乐忍不住小声嘀咕,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家庭,萧煜诚家是她见过的最安静的,甚至还有一丝如有若无的黑暗色调。
“奇怪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煜诚已经走到了舒乐身边,沙发上的女人仰着小脑袋,一副思考的样子。这让萧煜诚很好奇,她又在想什么。
“啊?你回来了?”舒乐闻声回头,正好撞上了萧煜诚玩味的脸。
“恩,你在这儿干什么?”他点头,不经意地问着她的事,两个人的对话像极了一对平凡的夫妻。
“没什么,发呆而已。”舒乐有些心虚,她总不能说我在好奇你家为啥总是一副丧礼现场的样子吧。
“那回家吧。”
萧煜诚牵起舒乐的手,他的大手很冰凉,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指尖传递到舒乐的小手上,让舒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现在就走吗?”她问,貌似他们也只来了一个小时,这样会不会不好。
“恩,我和他们说了。”萧煜诚点头,舒乐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萧云明和萧琳,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萧煜诚很少叫他们爸妈。
是很讨厌他们吗?舒乐不解,这种难以解释的关系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最近是不是太过于关注萧煜诚了,以至于他的每一个说话细节她都观察得一清二楚。
舒乐摇头,似是在情理脑袋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很好奇吗?”舒乐跟着萧煜诚上车,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载他们来这里的司机不在了,萧煜诚一个人开着车,而舒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恩?”舒乐恍然抬头,不知道萧煜诚到底在问什么。
“我和我爸妈的关系。”他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仿佛现在嘴里讲的并不是自己的私事。
“啊,没有啦。”舒乐跟着讪笑,却发现越是傻笑越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
“我和他们比较疏远。”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和舒乐解释着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爸比较关心我的工作,我妈比较关心她自己。”
“自己?”舒乐不解,他是在说自己的母亲自私吗。听他这样说,舒乐立刻联想到那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她那么好,在舒乐看来,她是对萧煜诚足够关心的,不像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冷漠母亲啊。
“算了,”舒乐心想,“人家的家事什么时候必须和自己解释了。”萧煜诚能和自己说这些,自己就已经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