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我挂科了。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我已经在家里过暑假了。这段时间的各种事情重叠在一起,让我显得有些木然。挂科自然少不了父母的责备,特别是这学期花的钱还格外地多,我父母是工薪阶层,显然能感受到来自我这块儿的经济压力。
“你买了那么多书,就这个效果吗?”我父亲不解且愤怒地问我,母亲在边上也是添油加醋:“你知道我们挣点钱多不容易吗,在家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玩的,本来想去旅游,都省下来了——”我爸手一挥:“行了,别说了,这是他自己走的路,咱们管不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点起了很久不抽的香烟。
过了几天,我的情绪有所平复了。我认识到是自己错了,为了自己的私欲,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也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过还好只挂了一科,还不会留级退学,只需要下学期重修这一门课。我打算在假期就开始学习,把丢掉的东西补上来;孟雪萱,再见吧,我不会再去惦记你了。
秋天金黄色的外衣倒映在俊美的长沙橘子洲头,我的大学第三季开始了。经过一个假期的休整,我的精神面貌也明显有所改观,这学期的学业任务其实更加繁重,有号称“魔鬼课程”的电机学和有“挂科魔头”领衔的科目——电磁场;据说这个电磁场老师的课,曾经创造过一个班50个人,有40个人挂科的记录,而且58,59分的大有人在,想从这里过关真得费点功夫。但是人的精神力量是无穷的,此时的我,已经忘却了上学期的往事,正所谓“无欲则刚”,信心百倍的开始了新的征程。
电机学的老师是我们的系主任,和我父亲认识,而且他的爱人和我们是老乡,所以上课的时候对我也显得格外关注——估计也是父亲说了什么,他生怕我不认真听讲,甚至还经常在课上提问我问题。“刘可,你说说看,同步电机空载时的主磁场是由什么产生的?”其实我觉得他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得到我正确的回答,只是鞭策我上课认真听讲,不要走神而已。但是他得到了意外的收获,我基本上都能准确回答出他的问题。
我每节课都记笔记,不管老师是“挂科魔头”还是“慈善家”,因为我把学习当成是自己的事。张栩显然发现了我的变化,有一天上完电机课,特意跑到我的座位边上:“我发现你最近也不找我们了,是不是找到新朋友了?”我笑了笑:“没有,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学习吗。”“我看你这学期学的不错啊,是不是上学期挂科受刺激了?——我看挺好的,就得这么治治你。”
我没有回答她,她接着说:“晚上我请你吃饭,上学期光你请我们了。”我扭过头赶忙说:“不用客气,真的。”张栩又装起了严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孟雪萱说的。”我听后一下子晕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不想出去吃了,外面不干净。”我糊里糊涂地来了句。“您越来越像少爷了,已经瞧不起门口的小店了。”
张栩有些失望地说。“非得让我去’神农大酒店’请你?”这个“神农大酒店”是长沙当时最高端的五星级饭店。我赶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请了我,我肯定还得请你,我们家今年给我的预算少,嘿嘿。”“说实话了吧,还是怕花钱,没事,这学期姐养你。——说好了,晚上六点啊,还是上次吃牛蛙的地方。”张栩像领导一样拍了板。
我无法拒绝,接着转念又一想:“不就是吃个饭吗,也杀不了我;反正我肯定不去上网了,吃晚饭我就去教室看书。”但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我怎么和孟雪萱一起吃饭呢,这么久没和她交往了,好尴尬啊。”
不管怎么说,晚上六点我还是准时来到了”荷塘小酌”。本来我以为要等他们一会儿,没想到刚走进饭馆的大门,张栩就向我招手:“这边,男神。”孟雪萱在她旁边坐着。因为这会儿里面人已经很多了,所以张栩这么大声叫喊,我顿时脸就红了。我快步走到桌前,略显责备地对张栩说:“以后别叫我男神了,多丢人啊。”张栩听了丝毫没有歉意的感觉:“那叫什么,青蛙?那不更——”孟雪萱这时候拍了拍她:“能不能好好吃饭?”随后对我一笑:“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吧?”
这是上学期我和她吃那次夜宵以后,第一次对话,甚至是第一次交换眼神。我又紧张了,但是还是很客气地回答:“挺好的,你呢?”孟雪萱刚想再说,张栩叫了一句:“服务员,点菜。”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把之前的尴尬化解了。我和孟雪萱,张栩像过去一样聊着学校和社会上的一些新闻,临走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抢过去结账,不过人家告诉我已经提前付了,原来是趁着中间上厕所的时候,张栩已经结了账。我得了便宜卖乖似的瞅着张栩:“谢谢富姐。”张栩不以为然地说:“跟你说了的,这学期姐养你。”孟雪萱接了一句:“你看,都不管我了。”显然这句话是冲我说的。
这学期我打算尽量单独行动了,学业第一,和孟雪萱恢复正常的同学关系就可以了——当然其实也没有别的出格关系。头一个月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们寝室的人一向睡得很晚,特别是有两个夜猫子,其中一个来自长沙本地,叫胡义侠,谈了一个重庆的漂亮女友,是财经系的;另一个呢,是上海人,叫冯学明,他带有传统上海男人的精致面孔,同时也有着上海人略显优越的心态。两个人经常是后半夜才回来,时常会吵醒我们,我们其他人一般也就忍了,但是梁东意见很大,经常会发几句牢骚,有一次还和胡义侠大吵一架,被我们劝了半天。
胡义侠和他女朋友都比较时尚开放,回来晚也可以理解,况且人家是本地人,在这道上也都熟悉;但冯学明就让人猜不透了,本来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家境非常优越,是我们羡慕的对象;而且他为人十分谦逊,但是话不多。不过慢慢地,他的性格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从大二上学期开始,冯学明就经常缺席我们班的课程——不管主科还是副科,到了后来成了完全随心所欲的状态,平时也经常和一些很有钱的“公子哥”一起出去玩,具体玩什么说实话我到今天都不知道。“他前几天晚上回来特晚,你们都睡着了,他和我说,最近正在追中文系的校花,叫徐小悦。”梁东和我在食堂吃饭时,聊到了冯学明。“人家有钱,这不难。”我看了他一眼,低头扒了口饭。“好像不是呢,他说靠的是个人魅力,和钱没关系。”梁东很认真地说,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个徐小悦我见过,身材高挑,皮肤姣好,长相比较大气,有点模特的感觉,江西人,据说家里也很有钱。不过说实话,在那个时候,我们和人家不是一道局,也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一些事。但是我一直觉得,徐小悦有点妖气,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而孟雪萱则显得更加纯洁秀气,显然是那些美女所不能比的。
“你们寝室的人都很厉害,那个胡义侠好歹看上去比较专一,这个冯学明可是个花心大萝卜。”梁东旁边坐着他的老乡,感觉知道很多内幕的样子。“没有吧,我觉得他挺老实的,”我有点惊奇地问道。梁东笑了笑:“那是过去,人总是在变的,这家伙变化很大——你说说看,他怎么个花心法?”梁东显然很是八卦。
那人放下筷子:“你们班的你不知道啊?他之前和你们班的那个孟——,是个美女,我忘了名字。”“孟雪萱,”梁东接着话。“什么?”我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但马上收住了。梁东看了一眼我,接着和他老乡说:“不会吧,我们一个寝室,也没有见他带孟雪萱过来啊?”后面的话我就听不清了,或者我根本不想去听。
和梁东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我沉默不语:“你怎么了?上学期挂那科还郁闷呢?有什么郁闷的,我看你是咱们电机老师的红人呢,老是点你名,可以啊,那可是系主任。”我苦笑了两句:“没有郁闷,吃饱了想歇会。”这时正好路过我们宿舍楼前的篮球场,梁东指了一下那边:“吃饱了睡会儿,一起去消消食,球在我床底下呢。”我答应了。
说实话,我已经进入了学习和生活的正轨,也不愿多想与孟雪萱的关系,毕竟我在假期也想好了。但是听了冯学明和孟雪萱之间的事情,我的心里还是很别扭,难道我还是割舍不下吗?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只有用认真地读书来稀释这种心中的不快。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我在那个时候体会地很透彻。那天晚上下了课,我一个人打算去教室复习。正在找教室的过程中,碰到了张栩也正在几个教室间游弋。她一见我,很兴奋地说:“你也一个人?”我抿了一下嘴:“学习我觉得还是一个人的事情。”“你终于悟出来了?我看也是,那个丫头跟着我,我根本学不好呢——不要告诉她啊,嘿嘿。”张栩凑近我低声说着。
我象征性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接着问:“我还想说呢,你们不总是在一起吗,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张栩没有直接回答,指着边上的一个教室:“这里面空座位多,咱们在这儿学吧。”我摇着头苦笑着:“您不是说要一个人学习吗?”“可以在一个教室分开坐嘛,一会我请你吃夜宵呢,怎么样?”
“好吧。”我有些无奈:“你还没说呢,人家怎么抛弃你了?”张栩有些气呼呼地说:“重色轻友呗,哼哼。”我的心沉了半截:“她有那个朋友了?”我试探着问:“是啊,又复合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了,我没再问,因为我基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哪里是抛弃张栩啊,分明就是抛弃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