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被定了太子良娣,她成为太子妃的事也差不多泡了汤,宋宝珠的心便安定了不少,闲暇时间开始收拾母亲的遗物,杖期过后,父亲便从主院搬了出去,二娘住的梨花小院便成了主院。先前还有人打扫收拾,近来却很少有人再来这个院落了,宋宝珠知道他们忌讳什么,不过这是她母亲曾经居住的地方,她不怕。
主卧里结了绵绵的屋衣,妆台上红漆描金雕花妆奁盒子半开着,宋宝珠随手打开,母亲平日里爱戴的几件首饰静静的躺在那里,铜镜里映出她的脸庞,这张脸是走了样,不过这双眼睛却像极了母亲。
透过铜镜房间的一景一物都那么熟悉,一只碧绿色的琵琶结珠绦随意的放在槅子上,宋宝珠拿过来,这是绿萍打的吧,母亲最喜欢绿萍打的绦子,纹理结实式样又好看,年前犯了什么错被二娘撵去了京畿庄子上。
原本是贴身伺候的一等丫头变成了粗使丫环,不知道她适应不适应,母亲在时是极疼她的。绿萍临走前来求过她,她当时心情不好,也不愿跟二娘有什么正面冲突,当时只应下了绿萍以后有机会再把她调回来。
宋宝珠走出院子,叫了一个仆从,‘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悯农园在京畿西南方,有几十亩稻田,并几处牲口场,养了不少家禽家畜,一般甚少有府里主子亲自来这边,老白是园子里执事的,一大早就眼皮直跳,过了晌午,府里有家丁来报,说嫡小姐马上就到,立马洗漱了换身干净的衣袍站在园子门口相迎,不多时见到一辆翠宝盖顶的马车。
‘小姐,园子里脏,不是您这种身份该踏足的,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何必要亲自跑一趟?’老白点头哈腰问道,别说小姐,就连年轻的丫环也不愿意往这园子来。
宋宝珠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就要见绿萍,老白一听变了脸色,支吾半天才说出来,绿萍自从被撵了来这里后没几日就投井死了。
宋宝珠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晶亮,‘你确定死的是绿萍,一直贴身伺候夫人的绿萍?’
再三确认后,宋宝珠终于死心,身心疲惫的靠在马车上,掀开帘子,一幕幕肃杀秋景从眼前走过,心里像堵着千斤大石,她竟然连母亲身边的一个丫环都保不住。
回到府内,晚饭都没吃,便睡下了,第二日一早,二娘过来这边看她,寒暄了几句后,二娘笑问,‘听说你昨天去园子了?一个大小姐怎么想着去那种地方?’
二娘的精神近来愈加容光焕发,宋宝珠不觉心里来了气,‘嗯,本想去看看从前在母亲身边伺候的绿萍!’
单秀容果真愣了愣,不过一瞬又将笑容摆上脸,低声道,‘玲珑真是个念旧的!’
‘听说是二娘将绿萍撵到园子去的?’她一直对这个二娘以礼相待,今天忽然想撕破她一直以来保持的热情善心的形象。
单秀容面不改色,‘绿萍那丫头我本念在她伺候过夫人一场,夫人去了便把她安排在相爷跟前,谁知道她素来仗着夫人生前疼她,放浪惯了的,竟然不知收敛,背后议论主子,乱嚼舌根,我也不过是略施惩戒,过了年再让她回来!谁曾想··’
宋宝珠冷笑着一字一句道,‘谁曾想绿萍她没有理解到二娘的意思!谁曾想二娘没有这个机会再让绿萍回来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相府一直有一条家规,不许虐待下人,宋宝珠此刻就想看着这个春风得意被扶正的二娘该怎么收场。
单秀容笑容可掬的表情瞬间崩塌,她从未见过这个嫡小姐如此晦暗不明的态度。
绿萍的死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二娘,说什么是因为绿萍背后嚼舌根,她不信,就是二娘看绿萍不顺眼随便找的借口罢了,既便二娘不会因此受到什么牵连,那也该受到良心的谴责,一辈子不得安稳。
宋宝珠又道,‘二娘知道的,园子里因为浇田井多,一个个井找下去,找到绿萍尸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七日了,尸体被泡的打捞都费劲,有之前三倍大,皮肤里全是水,肿的跟个什么样,头发都泡散了,盖在脸上,撩开头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宋宝珠的心跳到嗓子眼,为了刺激到二娘她将在杂书上看到的情景搬出来。
单秀容面色苍白,站起来道,‘别说了,谁告诉你这些的,也不怕吓到你!’
‘二娘,我不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二娘怕吗?’她歪歪头,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单秀容。
‘我当然不怕,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好了,你歇着吧,你三娘那里找我有事,我去看一眼!’
单秀容扶着走廊上雪白的墙壁,两腿发软,不怕是不可能的,小姐绝对是疯了,竟然说这样的话,简直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嘴里讲出来的,这不关她的事,又不是她推下去的。对,不是她推下去的。
斜刺里过来一个丫环扶住她,‘夫人!您没事吧?’
单秀容蹦起来,‘小蹄子,你吓死我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