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未说完,一个少年流星踏步而来,家常月白绣绿竹右衽直身缎袍,束发只用了一根如意纹紫檀木簪,兴冲冲朝皇后行礼后道,‘孙儿方才闻见丝竹萧声宛若天籁,可是从此处传来?’
皇后嗔了他一眼,德妃笑说,‘太子耳朵灵敏的很,可不就是宋家两位小姐方才所奏。’
洪景行被皇后嗔了一眼,自知莽撞失礼,又向皇后道,‘方才的箫声虽悠扬却沉稳肃肃,曲尽其妙,出神入化,孙儿闻得这样好的箫声,不禁生了惜才之心,鸟有凤而鱼有鲲,自然非凡间俗物可比。’
皇后点头指向宋采薇,‘这箫声正是宋相的庶女所奏。’
宋采薇既是兴奋得意又是懊恼,众人一口一个庶女着实让她觉得羞愧,现在又是在太子面前,不禁脸面发烫。
洪景行走到宋采薇面前,轻声问道,‘方才奏的可是《佛上殿》?’
宋采薇抬首看向太子,身在深闺所曾见过的年轻男子并不多,况且又是如此丰神俊朗的太子,不禁意乱情迷,发烫的脸颊愈加烧灼,莺语怯怯,‘回太子,正是《佛上殿》。’
太子但见宋采薇双颊红晕若朝霞红雾,加之宋采薇本身长得又极风流袅娜,赢弱之态我见犹怜,爱惜之情便像藤蔓一样爬上心尖,抓心挠肺,眉眼的笑意不觉更深,脑中便想搜刮着合适得体的话来说,此刻脑中却空白的像挖干净瓤的西瓜,便又问,‘小姐可会《梅花引》?’
‘会的!’
‘那可否请小姐再吹奏一曲?’
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仍是宫中的马车将她们送回来,一路上宋采薇难掩悦色,不住的同宋宝珠说话,宋宝珠只想着皇后娘娘那意味深长的笑意是为的什么,没怎么搭理她,她见妹妹爱搭不理,只道是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玲珑,你为何不让我跳《霓裳》,你知道我的舞技的,未必就真的能出了丑。’
宋宝珠闻言含笑问道,‘《霓裳》是谁作得?又是谁跳的最好?’
‘前朝皇帝所作,自然是他的宠妃杨贵妃舞的最好!’
‘那前朝的皇帝后来的下场如何,她的妃子下场又如何,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你舞的好了以为皇后娘娘就会喜欢吗?女子有才情固然是好,可是也要看是哪方面,用在哪方面!现下世风崇尚佛理儒学,你奏《佛上殿》是最好不过了,便是讨不到好处,也不至于让人拿捏了什么把柄。’
宋采薇后怕之余哑口无言,宋宝珠一双漆黑的瞳仁似闪烁星芒,她本以为妹妹变成这个样子便是嫡出又如何,终归是怎么也比不上她的了,可是深深的自卑又从心底钻出来了,说不上来的滋味闷着她,五味陈杂。
‘怎么说?’皇后端坐在慈宁宫偏殿,目光少了份平时待人接物的温和,却多了份锐利精光。
陈院判行过礼半跪在地上,‘启禀皇后娘娘,相府嫡小姐确实是得了暴食症,不过她这个病症实属罕见,要说病吧还不是病,她这个症状既然是因为沈诰命薨逝,那应算是心病,不过心病最难医啊!’
‘那这么说就没有法子了?’
‘暂时是没有什么好法子,除非宋小姐自己想开了事,宋小姐芳龄小,还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半会儿怕也难以劝解开,也只能开些消食减脂的丸药先吃着,不过就怕这样的丸药越吃饭量越大。’
皇后心里叹口闷气,‘嗯!先下去吧!’
陈院判走后,苏嬷嬷道,‘怕是这个嫡小姐无福了,她那个庶出姐姐倒是不错的,听说她那个姐姐的母亲已经被宋相扶正了,这样她也算是个嫡小姐了。’
皇后单手支头,揉了揉额角,‘我得再想想!’抬眼看到门槛前一个身影,云纹衣角袍搭到门槛上,皱眉沉下声道,‘进来吧!在那里做什么?’
洪景行露出半个身子,笑了笑,‘皇奶奶看到孙儿了!’
皇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皇奶奶,您也听到了,陈院判的意思是那个宋宝珠的病根本就医治不好了,您不会真的要孙儿娶个丑女吧,这样的女人娶进东宫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肯定会说我们大容没有好的女子了,才会娶一个丑妇。番邦邻国也会瞧不起的,您不会希望孙儿还未登基就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吧!’
皇后心里好似敲过一记闷雷,关于这她还真是没有考虑到,太子的脸面就是东宫的脸面,东宫的脸面就是皇家与大容的脸面,缓和了语气道,‘这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就只为这事来的吗?’
洪景行摇摇头,‘还有一事请皇奶奶做主!’还未说完脸忽然红了,皇后立马就明白了,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孙儿看上宋宝珠的姐姐宋采薇了,能不能赐给孙儿!’
皇后皱眉,‘宋宝珠的事还未妥当,你就想着纳她的姐姐。’
洪景行跪下,‘皇奶奶,孙儿并非是贪图美色之人,不过是宋采薇那日的箫声打动了孙儿,箫声这样好,想来这女子品性肯定是不差的,还望皇奶奶成全!’
皇后想想孙子平日倒是真的从未在女色上面上过心,又是第一次在她跟前要人,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那个宋采薇她看着也不错,便道,‘既如此那就择个吉日将宋采薇抬到东宫,封个良娣吧!’
洪景行大喜,叩头道,‘多谢皇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