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柔叹口气都好像要用很大力气,隔了好久方说道,‘我的儿,虽说你聪慧才敏,却不知懂的越多也便比别的孩子更加敏感心细,这性子不知是好却还是不好,平日里看似温和诺诺,其则骨子里比谁都要执拗,又遇着前几日那事,不知对你的打击有多大。’
又是一阵子沉默,沈婉柔歇了一歇继续道,‘你父亲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然身份如此,你身为朝廷重臣的女儿,一些事便也由不得你做主了,嫁入皇家是必然的,不是太子也肯定会是哪个皇子,势必要成为朝廷权力争斗中的一颗棋子。吾儿,你今年十岁,最迟十二岁,你的命运便是注定的了。深宅大院里的女子生活都如此,更遑论皇宫内院,不过,好在,你父位高权重,即便日后你成为一颗棋子,也势必会是一枚举足轻重随意丢弃不得的棋子,我要你做的便是好好做好一枚棋子,平安健康的活下去方为长久之计。无论你以后走到哪一步,做任何事情前,且不管心中作何想法,一定要不露声色的去做,万不可被人抓了把柄去。人生在世,如履薄冰,走错一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做人良善没有错,但不可以德报怨,既不可去无故害人,更不可随便相信人让人利用加害,这个世上,自始自终最能信的只有自己,不要害怕孤独寂寞,世人都寂寞,你怕了你就有了弱点,你就会容易被人有机可趁。要培养可信的可用的奴仆,还要有钱,俗话说有钱方可使得鬼推磨,不是让你为财而活,是让你有了钱便可以活的不那么狼狈,至少有一部分的你自己是自由的,钱和人不是用来留着的,是来用的,该用时就用,切不可迟疑,什么都不及命重要。’
宋宝珠似懂非懂的点头,小声哽咽着说,‘阿娘,女儿知道了,您方醒过来,还是多歇一下吧,这些话留着以后再说。’她心里惧怕母亲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就像母亲似乎要出远门,千叮万嘱的不放心要交代这许多,她不要母亲去哪儿,她要母亲留在身边。
沈婉柔咳嗽了一阵,摆摆手,‘乖女儿,莫哭,以后更不要在人前哭,你哭的时候你就输了,你就认了自己的软弱,你的软弱会害了自己。眼泪是女人的武器,不过要用在恰当的时候,不是用来单纯的示弱的。示弱是为了寻求强者的保护,除此之外,一无是处,若是引来更大的麻烦,则会得不偿失,任何时候都要拿捏好分寸。’
宋宝珠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阿娘,我不哭,你也不要丢下我!’
‘傻孩子,阿娘怎么舍得丢下你呢,天不遂人愿啊,人呐,过日子不是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多好,凡事要看开,你还小,以后若遇见了放不下的人或事,想想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放得下放不下到头来都得放下就容易想通了。阿娘若是走了,你就当阿娘出了趟远门,只要有心,咱娘俩迟早还会再见,要么梦里要么下辈子。’
‘阿娘你不要这样说,我怕!’
‘玲珑不怕!你怕你哭都不顶事,你怕该来的还是会来,阿娘不说该来的也会来,还不如让你提早知道的好,你要知道人活在这个世上有多不易,要平安健康的活着更加不易,至于开心不开心的就要在你的心态了,人啊,不是先苦后甜,就是先甜后苦,兜兜转转这一辈子老天爷总是要让你尝尽酸甜苦辣,你躲不过的,活着活着就明白了,有些事需要坚持,有些事需要放下,分寸是人这一辈子必须要做好的事。’
沈婉柔说了好久好久,有些是在交代,有些又像是在说自己这一辈子,她既希望女儿日后遇到事能明白她所说的,又希望女儿以后永远也不会遇到让她明白这些道理的事。
从母亲那回来已是夜深,烛火明灭。
宋宝珠打开母亲给的暗红色红木木函,里面有着万宝楼的门面契约还有京畿几份庄子的地契,这都是母亲留给她的,叫她务必留好,从此以后她便是这些产业的主人,任她随意支配,她想到母亲前几日在万宝楼对掌柜的说的话,虽还不清楚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但关乎她的身家性命,马虎不得。她小心翼翼将木函放入衣橱最底下一层暗格内,然后静静地坐在床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