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
残光。
疯狂。
感染者。
少女坐在残墟之上,月光从乌云里溜出来,照在她工整扎束的银发上,在对面的黑暗中,挂着很多照片,她的照片,用鲜红的字体写上了“反抗才会带来希望”。
她坐在那里,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回忆。
“塔露拉!”
门被打开了,寂静的夜和嚎叫着的硝烟钻了进来,披着斗篷的瘦小身影跑了进来,防毒面具挡不住他眼中崇拜的光。
“我抓到了!”
随着这个小个子一同拖进来的,是一个血淋淋的男人。
他的脸上挂着被烧焦的络腮胡,一条胳膊和两只脚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碎肉,惨黄的骨头插在外面,上衣是乌萨斯军警服,军衔极高。
被拖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呼吸微薄了。
她站起来,走过去,高跟鞋压着他呼吸的节奏,踩了过去。
嗒,嗒,嗒——
那双黑色的高跟停在了那沾满血的面前,暗金色的眸子落在了他脑袋上。
将死之人,但足够有价值。
她蹲下身,拽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半截身子拎了起来,看着他那双虚弱的眼瞳。
“告诉我,切尔诺贝格的市区联合密钥。”
密钥,控制着移动城邦分离的陆键非对称密钥保护方式,还有些移动城邦暂时没有脱离切尔诺贝格核心指挥塔的控制。
她需要它,用来锁死陆键卡锁。
垂死的男人颤颤地侧过脖子,撑开眼皮,塔露拉能依稀看到自己的脸倒映其中。
原来,自己的表情是这么恐怖吗?
“咕咕……咕……”
男人的喉咙里传出了含糊的滚咽声,那是血的声音。
他张开嘴,一口血喷在她的脸上,银色糊上了惨红,狼狈不堪。
“乌萨斯……绝对,不会屈服你这样的,怪物……”
气若游丝,却毫不服输。
她看着这个军警,脸上的血流下来,她恍若未知。
“你这个——”
斗篷小个子倒是发怒了,黑色的皮靴抬了起来,对准了军警的头——
“碎骨。”
“唉?”少年顿住了,看向了塔露拉,慢慢地,把腿放了下来。
塔露拉看着这个军警,他垂死的眼中还闪着乌萨斯那愚蠢的骄傲。
她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枚戒指,一枚婚戒。
军警那瞳孔中最后的骄傲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绝望。
“你们!你们这些怪物对我的妻女做了什么?”
他吐着血,此时此刻的他张着嘴,一口白牙透着红,狰狞恐怖,像是燃起了最后生机。
塔露拉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戒指举在他眼前,透着孔,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盯着他。
那双暗金的眸子是如此的冷。
她看到男人颤着,在他眼中的愤怒也逐渐熄灭,最后被绝望彻底吞没。
“AH……0021……”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还是将这串密钥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在最后,他盯着塔露拉,音如融冰:
“放了,我妻女……”
他再也说不完了,血块堵住了他的喉咙,剩下的半截身子缩了起来,窒息在慢慢剥夺着他最后的生命。
他却还在看着塔露拉,乌萨斯那愚蠢的狂傲已经彻底凋零,只剩下属于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乞求。
她拔出剑,火光闪过,带着一丝炎光,那颗脑袋便滚到了一边,彻底死去了。
她转开身子,走了出去,碎骨一脚踩爆了那颗脑袋,骂了几句乌萨斯的粗话,跟了上去。
门外,并不仅仅只有暗夜。
不远处,12月的寒云之下,小型的飓风裹挟着闪电,降临在那片地区,撕扯着那块移动城邦,将这片黑暗照亮。
快来了。
“碎骨,找到你的姐姐了吗?”
她问道。
小个子怔了怔,防毒面具下的沉默已经透露了答案,可他还是接着说了出来:
“姐姐她如果受到一点点伤,我会让每一个见到的乌萨斯人偿还!”
说的好像他不是乌萨斯人一般。
塔露拉瞥了眼这个小个子:
“碎骨,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您是救世主!”
这一次的回答毫无停顿,一对玻璃镜片下是狂热的眼瞳:
“是拯救我们所有感染者的救世主!”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纯真狂热的眸子前,她移开了视线。
救世主……
她想起了那个军警临死前的乞求。
可是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没有活下来。
那个时候,她只是偶然在尸堆里看到了照片里标识的目标家属,将那枚戒指从那个女人身上取了下来而已。她们的脑袋则已经被疯子们割了下来,堆在另一边。
救世主?
你知道我现在这副样子,恐怕会狠狠骂我一顿,再揍我一顿吧?
塔露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那双暗金色的瞳还是和刀子一样利。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从天空一路砸在地上,天地,皆是血红。
“——大地陷入了寂静,恐惧带走了他们的声音。”
看着这片末日,她突然念起了诗:
“巨大的源石垂下头颅——”
嘭!
数十根源素陨石从血云中砸落,掀起一片火海与惨叫。
“坠落,它坠落在死亡焦热的阴影。”
她走了下来,周围的火灾与碎石像是主动为其让道,又像是在恭迎它们的女王。
有很多疯狂的整合运动在天灾下兴奋舞蹈,然后消失在灾难之中。
也有人向她跪倒,像是在祈祷,像是在崇拜。
她依旧冷着那张脸,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塔露拉。”
弑君者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长尾抖了抖。
虽然之前受了重伤,但好在整合运动也有优秀的医疗法术,尽管施术者是那么一个让人不快的小疯子。
不仅仅是她,参加这场毁灭的整合运动干部都聚集在了她的身后,像是王身后的群臣。
“……就是她们吗?”
塔露拉微微抬首,远处,是一群在和天灾抗衡的人,有金色的辉光骑士,也有奇怪的淡蓝色光盾。
“是,罗德岛,还有一个安保公司,叫做格里芬。”
似乎,多了很多变数呢。
细眉微蹙,她等着这场天灾结束。
她相信那些人能幸存,尽管从整合运动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变数越少越好,可她又莫名其妙地希望,这样的变数越多越好。
她希望,有人能站在她的道路上,阻止她。
她按住了长剑,听着天灾在这个城市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