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市牵连甚多,事涉永嘉贼生,又一个都不能走脱,便是有那一营铁臂卫,都愁人手不够……多谢少主援手。”
一处酒楼雅间内,张一弛正襟危坐,恭敬道。
他如今也算是江都新贵,往日里都府衙门中对他嗤之以鼻的上官,现在无不笑脸迎送,称兄道弟,邀他与席的诗会酒局也数不胜数,甚至有权贵私下打听他的生辰来合八字。
给他带来这一切的,就是此时八仙桌对面,正随手扒拉着盘中桂花鱼的季伏臣。
现在妖学内外皆称季宗师,张一弛偏偏不改口,隐然是以季府家臣自居。
“你是我的人,总不能让你出师不利。”
苏白挑出最嫩的月牙肉,吃到嘴里却也感觉不够滋味,这酒楼已是江都有数的食场,只是比起季府私厨还是差上一筹。
张一弛闻言更是动容,正色拱手:“少主知遇大恩,没齿不忘。”
“不用多礼。”
苏白索性放下筷子,瞧一眼窗外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吧?”
张一弛行到窗边,临街有人朝他摆出一个手势。
他看得一喜,转身道:“少主,马市那边,已经都拿下了!”
“好。”
苏白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张一弛收敛表情,推开房门,朝守在门口的衙役知会一句,便回到雅间里。
那衙役走到护栏边,扬声喝道:“小二呢?快给我上来!”
噔噔噔。
一个人影佝偻腰身,忙不迭地从楼下跑上来,却是酒楼掌柜。
“来了,来了!”
“你这老东西倒是殷勤。”
衙役哼一声,指指雅间:“你也知道这贵客是谁,要是伺候不好,惹得他不痛快,那我长官一定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你痛不痛快?”
“一定不敢怠慢,一定不敢怠慢。”
掌柜擦着脸上汗迹,连连道。
“进去吧。”
衙役推开门,掌柜的弯着腰小碎步奔进去。
他也不敢抬头,垂着脑袋直接拱手道:“季宗师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菜色还合口味吗?”
“不合。”
里头响起一个平淡的声音。
掌柜的心中一惊,偷偷抬眼打量,见苏白正摩挲着横在桌上的瓯冶青剑鞘,赶忙又低下头,惶恐道:“小店招待不周,小店马上再备一桌……”
“不必了,我赶时间。”
苏白挥挥手。
掌柜身子皱眉抬头,似乎是不明白苏白的意思:“那季宗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说了。”
苏白抽出瓯冶青,雅间中清光一亮。
“我赶时间。”
一道剑光,笔直刺来!
掌柜的瞳孔一缩,佝偻的腰身瞬间舒展,腿脚一弹,身影如风一般往后疾掠。
啪。
他后背抵在门上,一时不得再退,而只是这片刻耽误的功夫,那清亮剑光已经刺入他的胸口!
这么快?
掌柜瞧一眼自己衣襟上渗出的那团温热殷红,又抬起头看向苏白,眼神中有对他武学如此惊人的诧异,有对他干净利落下杀手的震惊,也有对他为何会识破自己身份的不解,诸多情绪分辨不清,而意识已经渐渐涣散,只含着血沫吐出两个字:“痛快。”
苏白抽回瓯冶青,挥去血迹归鞘。
旁边张一弛赶忙上前查看,确认掌柜的已经咽气后,脸上颇有无奈。
少主,你的剑未免太快几分吧?
“哦,我忘了你要活口。”
苏白一拍额头,好似恍然大悟。
“没关系,只要没走脱就好,马市那边人多嘴杂,不愁问不出话。”
张一弛勉强笑道。
怎么可能没关系,这掌柜的就是暗哨发现的两个永嘉贼生之一,确实没杀错,但谁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暗线?
只是,张一弛能明说吗?
他唤来衙役处置尸体,便引苏白下楼,车马早已备好,往都府衙门赶回。
出门时,苏白招手收走尸体上的掉落模块。
他根本不关心什么永嘉贼生,只有实打实到手的模块才是真的收获,而永嘉学派的一门内功,已经让他垂涎许久。
瑶溪化玉功(四级)!
黑皮笔记本上的收获,还有永嘉学派的经史子集与武经,以及瘦子麻杆也有的采风身法,都是四级。
苏白直接将瑶溪化玉功装配在身,沉入心神仔细体会,很快便有所明悟,随手把四级永嘉武经喂掉,堆满发挥效率。
……
“季宗师,张大人。”
负责审讯的捕头行过礼节,才愁眉道:“张大人,那几个马市的强人嘴太硬,已经上过一遍手段,什么也不肯说。”
仿佛是为印证他的话,牢房深处传来一声声清脆的鞭响与惨叫。
“那就再过几遍刑,几个街头无赖,难道你还拿不下来?”
张一弛脸色不悦,伸手扇着鼻子前的腐臭味。
“这……张大人恕我直言,这些人混迹街头,自诩江湖义气,那永嘉贼生跟他们以师徒相称,我怕以他们的死脑筋,到死都不会松口。”
捕头为难道。
张一弛眉头微皱,看一眼旁边神色自若的苏白,又问道:“永嘉贼生呢?”
“更没收获。”
捕头有些难堪地摇摇头,苦笑道:“那老头好像有什么办法能断绝自己痛觉,什么酷刑上去,都笑嘻嘻面不改色,看着还怪渗人。”
“你是想跟我说,盛大人借来禁军,季宗师亲自出手,而我只能以永嘉贼生不肯招供结案?”
张一弛眼中闪过怒意。
“大人息怒,我马上再让兄弟们加把力。”
捕头连忙垂头行礼,声音惶恐。
张一弛论官职是江都府尹直属,论关系是妖家宗师亲近,前台后台一般硬,这捕头哪敢惹他生气。
“等等。”
苏白却忽而开口,他隐约听见牢房里头传来的爽朗笑声,沉思片刻,继续道:“给我准备一身衣服,我来试试。”
“少主?”
张一弛有些窘迫,低声道:“少主不用担心,我换几个老捕头来,先饿他们几天,再上……”
“能今天结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苏白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你第一次办案,总要做的漂亮些才是。”
张一弛闻言,立时双眼赤红,一股如此恩待无以为报的想法冲入脑里,眼中只剩少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