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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一百零三届(2010年):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

获奖者: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Mario Vargas Llosa,1936—),拥有秘鲁与西班牙双重国籍的作家。

获奖理由:对权力结构进行了细致的描绘,对个人的抵抗、反抗和失败给予犀利的叙述。

获奖作品:《城市与狗》(小说)。

略萨是位对政治充满热情的作家。正如他声称:“小说需要涉及政治,这是让小说变得尖锐而有力的重要武器之一。”略萨对政治的关心,绝不只限于写小说,他对政治的热衷由来已久。早在上大学时,他就参加过秘鲁共产党组织的共产主义学习小组,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人的经典著作。为了掩护自己,略萨在秘鲁共产党内化名阿尔贝托。有趣的是,他写的《城市与狗》中的“诗人”,也叫阿尔贝托,印证了阿尔贝托就是略萨。参加过共产党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不少,像葡萄牙的萨拉马戈、德国的格拉斯、奥地利的耶利内克等,但以这样的身份声势浩大地参加总统竞选者,怕只有略萨。

在20世纪80年代初,秘鲁总统曾邀请那时名声已隆的略萨担任总理或驻英大使,略萨断然拒绝。并非略萨洁身自好,不愿入仕为官,而是其对权力有更高的觊觎。1987年,略萨决心参政,回到秘鲁,组建“自由运动组织”,主张全面开放自由市场经济。1989年,略萨高调和藤森谦角逐任期五年的总统宝位便是证明。天不从人愿,略萨以得票过少而名落孙山。有人说“竞选总统的事,应该是略萨人生中最昏头的一次冲动”,此言差矣,那是他主动参政的一次壮举。从大学时代就参加共产主义学习小组,直到壮年参加总统竞选,怎能说是“冲动”?一位有政治梦想的人,为实现梦想而奋斗,怎能以“昏头”讥笑之?

竞选总统落败,对略萨打击很大。事后,曾有中国年轻学者在拜访他时,提及此事,略萨不胜感慨地说:“你很年轻,我受的打击比你多!”可见他对竞选失败一直耿耿于怀。

不应嘲讽略萨竞选总统本身,但说实话,受尼采哲学影响,他视一切闪光的东西为丑陋,否定崇高、神圣,连维也纳和巴黎都市的文化之美都不屑一顾,甚至将米兰·昆德拉、约翰·斯坦贝克这些文学大师贬得粪土不如。略萨从政的确让人浮想联翩。政治和权力上的奋斗,未能让略萨如愿当上总统,但文学成就让他登上文学的圣殿。

略萨参政虽未获得政治权力,但对权力斗争深有体会和研究,为他的小说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关于权力斗争的材料和生活场景。所以,瑞典文学院对他的作品有独到的评价:“对权力结构进行了细致的描绘。”如对权力结构没有深刻的了解与参与,何来有“细致的描绘”?而略萨小说的真价值,瑞典文学院也看得清楚,即“对个人的抵抗、反抗和失败给予了犀利的叙述”。

1963年,二十七岁的略萨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城市与狗》就是揭示在黑暗专制权力统治下,底层百姓艰难痛苦生活的真实社会图景。该小说是略萨根据自己少年时在军校的亲身经历写成,故事围绕着军校的军官和学生展开。“城市”喻秘鲁社会,“狗”暗指军校学员。

在军校,新生入校,要遭受非人的“洗礼”,然后他们结成“圈子”,相互依赖生存。过惯上流社会豪华生活的阿尔贝托,到军校必须与来自底层的学员混居在一个宿舍里。看上去学校管理严格有序,一派肃穆平和,但实际上是高年级欺辱低年级学员,学员们吃喝嫖赌,打架斗殴,考试作弊。阿尔贝托是一个不卑不亢,不欺负弱者,不参与各种堕落行为的理想主义者。

学员里卡多出身贫寒,为了改变命运来到军校,却遭受欺负,被人视为“奴隶”,他曾向阿尔贝托坦露心声,“不想永远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生活”。阿尔贝托很同情他,并告诫他,要在这里生存,“必须像个男子汉,手里要有拳头,明白吗?要么你吃人,要么让人家吃掉”。

在考试前夕,军校发生试卷被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于是军校展开调查,严禁学员离校外出。里卡多为了与校外女友幽会,告发了偷试卷者卡瓦,卡瓦被军校开除。

卡瓦的同伙“美洲豹”,开始疯狂报复里卡多,策划在实弹冲锋演练时,射杀了里卡多,里卡多的好友阿尔贝托,秉持正义,向军校检举了“美洲豹”。结果让阿尔贝托大失所望,校方忌惮“美洲豹”的势力,掩盖真相,欲以里卡多“自杀”了结此案。阿尔贝托坚持严惩“美洲豹”,不肯让步。军校阻挠他,逼迫他就范。受牵连的教员甘博亚中尉也因支持阿尔贝托而调离军校。就这样,原本真相清楚的杀人案,被军校掩盖过去。

学员毕业后,开始新的生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杀人犯“美洲豹”居然娶了“奴隶”里卡多的心上人,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城市与狗》出版之后,迅速受到国内外读者的欢迎,很快被译成二十多种文字,在世界风行。但发行不久,即受到秘鲁当局的注意,接着下令查禁、销毁。一所军校的广场居然焚烧了一千多本《城市与狗》,直到20世纪80年代,该书才被解禁。

略萨的小说,深受哲学家作家萨特的影响,将其“文学介入社会”的思想和萨特小说那种“充满自由气息和探求真理精神”,还有他的“存在主义”艺术手法,引入小说实践。正是略萨继承了萨特叙事策略,使得《城市与狗》的叙事变化多端。作者以第一人称视角叙述故事,将对话、独白、梦境融为一体,手法绰约多姿,令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因此获得“结构写实主义大师”的美誉。

略萨很傲慢,瞧不起一些大师,但他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说《献给阅读与虚构的礼赞》中,还是承认:“有些作家给了我一些启发,一些作家让我获益良多……让我既对人性深藏的英雄的种子肃然起敬,又在人性的野蛮与凶残面前恐惧战栗。”

你可以不喜欢某些作家,但切莫鄙视他们的作品。

略萨,于1936年3月28日出生在秘鲁亚雷基帕市一个富裕的家庭。略萨出生前数月,父母即离异。他跟随母亲与外祖父一家,移居到玻利维亚的科恰邦巴,度过童年。外祖父拥有一片棉花种植园,略萨生活无忧无虑。

十年后,略萨又与母亲重返秘鲁,第一次看到生父。父母破镜重圆,全家到首府利马定居。十一岁时,略萨进天主教中学拉萨叶学校读书,十四岁时被父亲送进一座军事学校就读。他在军校完成舞台剧本《印加王的逃遁》,初显文学天赋,后从军校退学,到一国立中学完成中学学业。

1953年,略萨入国立圣马尔科斯大学修文学和法律,同时供职两家报社。十九岁时,娶大他十岁的舅妈之妹胡丽娅为妻。

1957年,略萨发表短篇小说《领袖》和《祖父》,陆续出版由六个短篇小说合成的集子。次年,他获圣马尔科斯大学语言学学位,并获奖学金,赴西班牙马德里大学深造。

1963年,略萨根据少年在军校读书的经历,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城市与狗》,让他声名大噪。1964年,略萨与姨妈协议离婚,结束了这段婚姻,一年后略萨又迎娶了表妹,后育有两子一女。

1965年,新婚的略萨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绿房子》,两年后获得首届拉丁美洲的罗慕洛·加列格斯国际小说奖。加西亚·马尔克斯是五年后以《百年孤独》获此奖。略萨双喜临门,风光无限。

1971年,略萨因研究马尔克斯的论文《加西亚·马尔克斯:弑神者的历史》获西班牙马德里大学文学哲学博士学位。此文对马尔克斯获奖起到推荐作用。

1973年,略萨出版长篇小说《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后改编成电影。四年后,他又出版长篇小说《胡丽娅姨妈与作家》。小说甫一出版,立刻引起社会轰动。略萨以他与姨妈的婚姻为题材,他和姨妈都成为小说主角,将他们日常生活的私密、琐事,事无巨细地和盘托出,毫无羞耻之心。这彻底把前妻激怒了,她以牙还牙地写了《作家与胡丽娅姨妈》一书,反唇相讥,揭其老底,令略萨也颜面扫地。姨妈出了恶气,略萨却气急之下,收回早先赠给她的《城市与狗》丰厚的版税,令姨妈损失惨重。

作家不严肃对待文学和人生,其影响会超越文学,使其陷入尴尬境地。略萨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他竞选总统的失败,与此绝对大有干系,选民怎能把票投给一个不着调的候选人呢?

从政之旅,太过坎坷,但他在文化界,却炙手可热。略萨从1977年始,先后到英国剑桥大学、伦敦大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等执掌教鞭,各地的文学研究机构也请他讲学、研究。

1981年,略萨出版长篇小说《世界末日之战》,同年发表剧本《塔克纳小姐》,1982年创作喜剧《凯蒂与河马》,曾到各地演出。2004年,略萨在牛津大学执教,将部分讲义整理结集成论著《不可能的诱惑》出版。

2010年,略萨因1963年出版的《城市与狗》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让人叹惋的是,《城市与狗》之后,这么多年,略萨没有拿出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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