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曾老移形换影,出现在不见旁边。
从满是露珠的草丛中瞬移而来,曾老长袍拢后,气息隐然,片叶不沾身。
不见站好了站姿,毕恭毕敬回答道:“师父,弟子没有家。”
曾老的眸子就如同刮蹭了多年的磨刀石,眼神犀利:“齐天大圣只有一个,其他人都是打娘胎里出来的。有家人的地方便有家,你也如此,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钱来也和王二感人肺腑的故事显然对不见有点冲击,他埋藏心底里的那份执念又浮上了水面。
不见纠结道:“时机未到,时机未到。我有多少次几乎客死异乡他们又是否知道,我有多少次苦苦寻觅却如大海捞针,我有多少次孤身一人铤而走险只为了认识这个世界。有些人天生都有保护伞,朋友遍地,家人和睦,而我呢,从来只有您一个长辈。”
不见想表达心中的恼怒、愤慨,脱口而出却变成了对师父的依念。
而他师父,永远是他身前的第一个人,有且只有一个。
每一次不见心灵出现蒙尘,师父总能够及时出现,指引着他寻找生命的真谛。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助人为乐手留余香。
师父经常以此来教导他。
一开始不见确实变得开心起来了,可是经历得越多,越来越发现心中的那块地方难以弥补。
孤独。
人生而孤独。
纵使他知道亲人还活着,明明每一次留下万贯家财天材地宝,却不愿现身见上一面,哪怕说一句你好。
曾老用柔和的眼光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曾老缓缓道:“这是你一生的桎梏,也是你一直停留在一层练境的最大因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不见垂头丧气:“我已经想了十多年了。”
曾老温和道:“保持平常心,师父孤身一人,还不是活了大半辈子。”
不见充满希翼的眼神望向曾老:“师父,那您一定看破那道桎梏了,您就告诉我憋。省得徒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曾老笑呵呵道:“臭小子,每个人的桎梏都不一样,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
不见丢掉手中的狗尾巴草,沉默不语。
俯瞰而下,远处的地平线上朝霞生辉,祥云呈瑞,天地交界处翻出来一抹鱼肚白。
不见喃喃道:“师父,天亮了。”
曾老说道:“是啊,天亮了。回去吧,免得大家起什么疑心。”
不见挠着后脑勺笑道:“嘿嘿,给师父添麻烦。”
他眯成半月型的眼眶还没恢复原状,一身黑衣的曾老便不见了踪影。
溶洞里的火光奄奄一息,还有大半的红碳在发光发热。
钱来也揉着睡眼,看到不见从洞口外走进来。
钱来也朝他问道:“你去哪了?”
不见一边走近一边答道:“解手。”
看见曾老在寒零菲身旁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师父已经回到了洞穴,不见就放心了。
原本静悄悄的洞穴,因为两人的对话,开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秃头紧接着醒来:“大家都醒啦?”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粗旷的声音已经照遍了整个山洞,这回大家伙儿都醒了。
王猛伸懒腰,看着众人忙碌着起床,孙泉州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水来洗漱,其他人就没那么讲究。
比如钱来也,用手摸摸眼睛,再干擦两边脸颊,象征性地洗脸步骤就完成了。弄完还不忘给不见投去一个呆萌的笑脸。
不见探了探王二的额头,体温正常、心率正常。
明亮的光线从天际射进洞里。昏暗的空洞被照亮了大半。
不见踢了踢钱来也,问道:“你休息好了吗?”
钱来也:“呃呃呃。”呆萌地点头。
不见拍拍袖子:“休息好了就换你来背吧。”
钱来也看了一眼熟睡的王二,难为情道:“别啊哥,我长那么大没背过人。我不会。”
不见以严厉的眼神直视钱来也:“什么叫你不会,你以前不是背过他吗?”
钱来也推诿:“那是小时候咯,小时候他就那么丁点儿,现在都长那么大了!”
说着钱来也的双手还朝王二身上比划。
“你就行行好吧,帮帮我这个孤寡老人行不行啊,就再背一天吧,我给您磕头啦——”钱来也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见毅然决然道:“撒娇没用!”
王猛巡视周围:“大家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张泉州应道:“王香主,我等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这几日来作为队伍的领袖,王猛感觉有点乐呵,领着众多高手的他踌躇满志。
钱来也闷着一副苦瓜脸,转而言道:“本大少爷还真没背过男人!”
不见看他一脸别扭的模样,添油加醋道:“喏,机会就在你眼前。”
张秃头插上话:“别人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羞也就罢了,你背个男人还害臊啊?”
钱来也傲娇道:“本大少爷金贵!金贵你懂么?”
“我家少爷……是挺金贵的。”王二的声音断断续续。
“小猴子?小猴子你醒啦?”钱来也朝着王二兴奋道。
王二直愣愣坐了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全身的筋骨“噼里啪啦”爆响,意犹未尽道:“睡了一觉,舒服多了!”
张秃头戳了戳钱来也的肩头:“你管你手下叫小猴子?”
钱来也看王二一米六七的模样,这哪里像小猴子嘛?不禁老脸一红:“去去去,滚犊子。”
张秃头一脸无辜:“我只是想提醒你,钱大少爷,队伍就要启程了,别磨磨蹭蹭的。”
张秃头小眼睛贼光贼光的,他主要想看看灵长类王二恢复得怎么样了。
队伍里除了王猛是顶梁柱之外,灵长类王二的实力也让大家伙儿刮目相看。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众人对异人族很排斥,唯独对灵长类态度很积极。
这种积极,分为友善与好奇。友善,起码来说大家对灵长类都不敌视;好奇,众人对于灵长类的形态变换以及背景感到好奇。
钱来也把张秃头推到一边:“有你什么事啊,哪凉快儿哪待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