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二把螳螂人一拳轰进碎石堆的时候,不见已经把钱来也挪过来了。
原本想查看一下他的伤势,这家伙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把不见推到旁边去。
他偏着头观望场上的形式,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见已经猜到了他想看完这场战斗,纵使他的后背的一大块淤血已经凝固在衣服后面需要紧急处理,不见也不再劝阻。
从螳螂人站起来那一刻,到双方肉搏厮杀,场面血腥之残忍,不见不忍直视。
可是钱来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像诸葛亮运筹帷幄一般,不激动,不失落,也不胡言乱语了。
他仿佛是一座前年佛山上的大石钟,长久以来闷不做声。
就算螳螂人的螳臂倒插入王二的胸前,溅起了两道‘红玫瑰’,他的眉头也不见皱一下。
不见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没了,可是微微起伏的胸部,以及一脸认真的眼神,细微的特征都显示他还活着。
只是一路被追杀上了,他可能疲惫了,或许绝望了,亦或是绝望了。
直到螳螂人被王二架倒在地,身体已经没了生命存活的特症,王二仍疯狂地撕扯他的后翼。
绿色、黑色、红色、白色,无数亦晶莹亦浑浊的液体纷飞,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是血液还是唾液。
王二的战斗意识中,螳螂人还没死,所以他在疯狂蹂躏螳螂人的尸体。钱来也看着打疯了的猴子趴在螳螂人身上大吼大叫,有眼泪从他眼眶中汩汩流出:“够了,小二......小二,打够了,别打了,他已经死了,别打了......小二。”
钱来也嘶哑着,抽泣着。
可是那只猴子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什么话也没听进去,还在摧毁着螳螂人的肉身。翠绿色的液体留了一地,螳螂人的身体干瘪下去,已经完全死透了。
钱来也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朝那只猴子挪动过去。
可是没走出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
他的身体抽搐两下,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见过去搀扶住他的身体,把他带到那边去。
钱来也一个踉跄扑到了猴子身上,那猴子受到了惊吓,转身龇牙咧嘴,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交杂着惊愕、害怕、绝望以及怒火。
可是当他的眼中出现钱来也的样子,看见一张抹满了鲜血、灰尘,扭曲成不规则形状的笑脸的时候,瞪大的眼睛恢复了原状,暴躁的性情也安静了下来。
猴子看着钱来也,就宛如看见了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脸上洋溢着舒心和安逸。
王二毫无预兆地倒在血泊中,王二的双唇抿了又抖,抖了又抿,趴在猴子身上嚎啕大哭。
风儿在呜呜地刮着,吹起不见的衣角。
身陷无尽的的痛苦和感动中,钱来也又想起了童年的那一幕幕,记忆的碎片在哗啦啦的泪水之中沉浮——
“少爷,少爷,老爷抓回来了一只小猴子,你快去看看吧!”一个小丫鬟便边进钱来也的房间边喊道。
十二岁的钱来也好奇心特别重,忙不迭问道:“什么小猴子,什么样儿的,好玩吗?”
钱来也一咕噜站起来,三下两下朝自己的身上塞衣服,小丫鬟上前替他把鞋子穿上。
小丫鬟歪着脑袋想了想,樱桃小嘴儿动起来:“大脑袋大眼睛,还会跳到房梁上面,可好玩了!少爷你自己去看看吧。”
“好啊,赶紧的,我们走。”
说着钱来也冲出门去。
小丫鬟手里托着一件洁白的貂毛大衣,追着他出去:“少爷少爷,外套还没披上呢!”
这一天是冬至,大雪纷纷,整个城镇被冻成了冰天雪地,雪花宛若柳絮因风起,簌簌霏霏。
飘飘洒洒的雪花,仿佛天女散花,从明亮无垠的苍穹落下,无声无息地覆盖大地。
门外白雪皑皑,鹅毛般的雪花在柔柔地飘洒,如玉清、似银白、若烟渺、是絮柔。
钱来也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欢呼雀跃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不用穿啦,我不冷!”
雪花就像一只只小精灵,黏在了年轻的钱来也身上。当他推开大堂的大门跨进去的时候,鼻尖上还残留着一两朵皎洁的月光儿。
寒风夹雪呼呼吹进大堂里面,钱来也的父亲母亲以及管家几个大人都看向了一头白雪的小钱来也。
“小二,你怎么跑出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钱来也的母亲把他拽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小二是钱来也的小名。母亲拍落他身上的嫩雪,摸摸他嫩红的小脸蛋,问道:“棉袄呢,怎么没穿,你冷不冷呀。”
钱来也开心道:“娘亲,我不冷,我听丫鬟说爹爹逮回来了一只小猴子,就跑过来看来了。”
“胡闹!”钱来也的父亲带着一顶高帽,坐在太师椅上,指责道。
钱来也害怕,小小的身子缩进了娘亲的大衣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可是钱来也的心思完全放在小猴子身上,他抱着娘亲暖和的大腿撒娇:“娘亲,我想看嘛,我想看。小猴子在哪儿呢?”
钱来也的脑袋探出去,大堂里除了几个大人,空无他物,就连平日里摆放的瓷瓶景物都不见了。
“小二乖哈,别闹,哪有什么小猴子,冷不冷啊,咱们回房间去再说吧。”钱来也的母亲已经注意到了他父亲的脸色不太好,当下正想带着钱来也出去,不料门口传来了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老爷老爷,那玩意儿我们逮回来了!”
钱老爷开口道:“进来吧。”
“砰——”门被打开了,明亮的门框里面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下人,乱糟糟的衣着,靴子也沾染上不少泥雪。
钱夫人赶紧坐回了座位上,把钱来也抱入怀中,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两个下人把一个麻袋丢在大堂之上,这只麻袋里面有东西在乱撞,就像一只不断在变换形状的海胆。“唧唧呲嘶”尖锐刺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大门没有关上,寒风呜咽,凄凉的氛围弥漫开来。
钱来也有点害怕,小声问道:“娘亲,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呀?”钱夫人面色略显僵硬,紧紧抱住了他,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