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说过多少遍不许汝在晚上练功!”
随着一声喝斥,少年被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一掌打入树林深处,在撞断了不知多少根铁梧桐后,少年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
“咳咳……为什么”
少年的眼中斥着泪,痛苦却仍死死地盯着老道。
他不明白,这个白天连见他一面都不愿的人,凭什么一遇到自己晚上练功时就如此暴怒。他不甘,哪怕那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师父。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比所有人都尊师重道,你却连我每天清晨端的清茶都不愿意喝一口……”
少年喃喃地念着,跪坐在地上。月光从林间洒下,将那张失血过重的脸映地更加惨白。
老道负着双手,脸上无喜无怒,只是站在那静静地听着少年的抱怨——或者说事实。
“但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也没有资格,我知道呵,你是这片大陆少有的大能,更是我们的师父,规则本就该由你定。我与后山的师兄师妹们不同,我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我想守护他们那分天真,所以我愿意承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但您到底为什么?……”
少年撑在地上的手猛的紧握,十指嵌入掌心,丝丝鲜血渗入土壤。
一朵乌云缓缓移动,遮住了凄清的月光,也遮住了老道那不知喜怒的脸。他似乎雨黑暗融为了一体,时不时流露出的缥缈气息,无比强大,令人无法忽视,周身略微扭曲的空间又让人感觉到他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少年强撑着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嘿嘿,开个玩笑而已,师父,您不是当真了吧?我可是后山大师兄,除了您,哦,还有师叔以外,谁敢不听我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笑的放肆、洒脱,仿佛刚才那一声怒斥、那一记厉掌,不过是一个幻觉,只是那眼角残留着的一抹晶莹,与指尖还在滴落的血珠,证明了刚刚的真实。
老道终于开口:“无需问为何,汝天资如此,勿强求,晚上莫再修行,你便还是后山的大师兄。”
乌云微移,皎洁的月光再次洒下,老道的身形已然消失。偌大的森林里只回荡着寒蝉的悲鸣,不知悲的是秋风,还是少年。
少年拱手鞠躬,放声道:“恭送师尊!”
心里却回响这那一句话“天资如此”
他笑得越来越开心。
——天资如此,您当初便不要收我,既然我入了修行的门,就不要再想把我踢出去。
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大多都晋入九重境,虽然不知道具体达到何种地步,但总比自己这个刚入六重境的大师兄听起来气派多了,想起自己现在苦苦挣扎的摸索,不禁黯然。
他抬起头望着月亮,眼中噙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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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丰饶的大陆。
在这片大陆上,无数的生灵各自演化。
大能们开辟自己的福地洞天,神兽凶兽往往也盘踞一方,当然,弱者也有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大陆的西北,有一座大山,汇集天地灵气。大大小小上千个由天地孕育的先天阵法运行其中,表面上各自独立,实则互相联系,构成了一个将整座大山都笼罩其中的天地大阵。维持大阵运转所需的庞大灵气不断从山顶洒下,海量的灵气仿若实质。
山顶灵气的源头处有一道观,山后绝壁上竟也有一座类似宫殿的建筑,只是其中隐隐可闻的读书声,又令人觉得这是一座位置特殊的书院。
大山后的森林外围,一个全身仅裹着一条兽裙的少年正跃跃欲试,盯着一头云梦沼犀。这头犀牛高愈两丈,显然不是凡物,而白镰却混不在意,心中只计较着这头犀牛肉肥汁美,够自己饱餐几顿。
清晨的阳光缓缓落下,映射着白镰修长的身体。他的肌肤大片的暴露在空气中,汗毛微微颤动,是在用身体感知周围的气流,分辨出危险的环境。
少年的嘴角轻轻扬起,用轻柔且迅速的手法将铁弓于背上取下,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一点儿声响。显然,他是一位优秀的猎人。
铁箭上弦,大黑弓逐渐拉开,未盈有缺,白镰知道如何节约自己的体力。稍时,一阵清风拂过山岗,林中的一人一兽好像没有改变,只是大黑弓的弓弦微微震动,发出清脆的弦音,空谷传响,弦上的铁箭不知何时消失。另一边,云梦沼犀已然没了生息,一支铁箭的箭簇露在其眼眶外,与弓弦发出同频共振,箭尖连带着箭身没入犀牛巨大的颅内,微微从后脑冒出,竟是将其整个头颅射了个通透,大黑弓的码力可见一斑。
更令人惊讶的还属白镰的臂力——开弓所用的巨力和射箭造成的反震俱没有让他的手臂产生任何多余的抖动。他小跑上前,取出自己特制的兽牙长匕,开始熟练的分解犀肉。
“这两天的食物不用愁了!”少年美滋滋地想着。
突然,异变陡生,白镰背后汗毛一紧,顺势向前一扑,只见一条银色的匹练从头顶擦过。定神一看,原来是一头变异而成的煞纹吞月虎——通体银白,背上五道猩红的煞纹清晰可见,同时浑身还散发着强烈的杀意,最严重的是,白虎一击不中,便发出一声长啸,尽管白镰立即出箭打断,迫使白虎不得已而避让,却还是让声音传了出去。
山中响起了几声呼啸,显然,白虎不是单独行动。
随着山林中逐渐响起的沙沙声,白镰的脸色也越发凝重。长匕果断入鞘,左手反手从箭篓中取出三支铁箭。这三支于刚刚射出的两支有明显的不同,箭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暗金色的撰纹,神秘的气息从上面流出。
白虎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那三支箭的强大压迫力,一直只是围着少年,没有贸然发起进攻。
周围的沙沙声越来越响,白镰的注意力却从未从白虎身上移开。四周传来地杀意若隐若现,虽然极具侵略性但威胁远不如眼前这头白虎,白镰猜测它可能便是这支虎群的首领。
“唉啦,一头犀牛就够我这两天吃的了,后天饿了我自然会去再打,你们这么着急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不新鲜的肉可不好吃……”
突然,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六头四纹煞虎从各个方向突袭向白镰。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尽管心里想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白镰的动作却毫不拖沓,三支暗金秘箭在弓弦拉满的状态下脱手而出,相应的,三头煞纹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身体便应箭声而倒。
与此同时,另外三头已经近在眼前,即使白镰再射出三箭,它们也有足够的信心躲过去——通过猎杀这片西北大陆许多用箭修士得出的经验:只要近身,这些箭便失去了威力,不近准头下降,力度也会因为距离而大打折扣。总而言之,它们得出一个相对简单而有效的结论:这些箭修怕近身作战!
白镰看似慌乱地向斜后方射出三箭,几头煞纹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认定眼前这个杀了自己三个同伴的家伙已经吓傻了,速度暴增。
白镰跌跌撞撞地背起大黑弓向后仓皇逃窜,三虎呈品字紧追不舍。只是它们未曾发现,少年的落点极有章法,暗含韵律。他在森林各处辗转腾挪,身法运转接近极致。
一直立在一旁的白虎此时仿佛看出了什么。温柔的看了眼自己的小腹,随后立马缓过神来,眼中再次充满杀机,身形渐渐隐入了黑暗……
白镰在跑入一片空地后终于停下,此时他的身后只剩一头残虎,它的眼中没有了刚才的暴虐嗜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回想起刚才的追击,一开始只看到少年在狼狈逃窜,直到在一次转角时,一个同伴竟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铁箭钉在了地上。
两虎惊诧万分,它们从头到尾都死死地跟着少年,他不可能有机会射出哪怕一箭,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类的气味。所以这一箭到底是从哪来的?
突然,两股劲流自上而下带起了阵阵音爆,它长久积累起的生存本能在一瞬间爆发,就地一滚,尽管避开了致命部位,左掌还是被一箭穿透,而他那个成年不久的同伴,终究还是对危机的敏感太浅,被那从天而来的秘箭穿胸而过,挣扎了几下后,心脏便停止了跳动……
白镰停在空地上已有一会儿,这头年长的煞纹虎已经缓缓倒下,浑身的血液流逝殆尽。它左掌铁箭的十字箭头上有着螺旋上升的血槽,箭棱布满了倒刺,能够起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猎物体内的血液放干的效果,这显然不是大陆普遍的箭枝造型,或者说,除了那把大黑弓以外,白镰的一身行头都是自制的。
伤口会慢慢夺取眼前这条生命,眼前的危机似乎消失,白镰逐渐放松神经。就在他空门大开之际,一到熟悉的白光闪到少年面前,一记虎爪就印在了他的胸口。
白镰的嘴角再次扬起:“等的就是你”
不知何时,右手握着的大黑弓换成了长长的兽牙匕首,左手攥紧仅剩的一支暗金秘箭。在虎爪拍上他胸口的瞬间,左手箭横穿虎臂,身形爆退时,长匕脱手而出,精准洞穿了白虎的右眼。
白虎怒吼一声,忍住疼痛,流星般袭向少年,同伴的死让它知晓这种造型奇特的箭由不得自己犹豫。
但它无法想到的是,箭上刻印的撰纹才是这支箭真正致命的地方……
白虎跑的依然很快,但明显不像刚才那样一闪而现。少年等的其实便是刚才那个时机。
箭修怕被近身,而正常情况下他又追不上白虎,所以白镰故意露出破绽。在他看来,如果代价和受益相等,如果能抹掉对方的速度优势,那受对方一爪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话虽如此,这一爪仍然带给了他不小的伤害,喉咙里一股甜腥味一直上涌……
白镰利用疾退卸掉了虎爪的大部分冲力,但仍有一部分煞气钻入体内,甚至带动了之前的伤势…
“老不死的,竟然下手这么重,咳咳……等我修成了,一定还给你!”
白虎极速逼近。
白镰强行将喉头的甜腥压下,心里开始默念,“3,2,1……”狰狞的虎脸近在眼前,白镰甚至能闻到它嘴里的腥臭味儿,但他的神色依旧平静,双手负于身后,在他心里,胜负已分。
白镰被撕碎的场景并未出现,相反,白虎左臂上的血肉就像是一块块儿被人用刀切割工整得豆腐一样,碎成无数,摊在地上。
整个场面既血腥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