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缭绕的杀戮未止息,通红的血泪滴滴溶入朗手中的握剑,司马遹躲在士兵的盾牌后,惊悚着眼眸,眸光透出的惶恐,是旁人不曾看到的希冀。
“拿下他,本太子重重有赏。”
“我不想乱杀无辜,不想死的滚到一边去。”朗喝斥那些挡在司马遹身前的侍卫。
“废话少说。”一莽夫蹿出,挥舞着大刀,像个杂耍的卖艺人。
朗侧头凶光一闪,那人立即瘫软了脚步,朗挥手一剑,那人横死在朗剑下。挡在司马遹身前的晋兵有的忠心事主,有的落荒而逃,不怕死的晋兵冲着朗挥刀而来,朗连斩数人径直杀到司马遹身前,活劈了盾牌手,剑锋的芒,早已钝的棱次分明。
司马遹衣襟外,露出一条银丝所制的项链,那项链的吊坠竟是晴儿最爱的耳环。朗伸手于司马遹胸前,吓得司马遹连连退后。
“晴儿的耳环?”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想要什么,我统统给你。”
朗伸手扯下,握在手里凝望。司马遹趁朗意识示弱,夺过身后士兵手中的大刀,狠狠地刺入朗的要冲。七蝶女纷纷上前救护,司马遹身旁的士兵拉着他一路退避的离开,留下一殿死尸和寂静无声的夜,留给朗的竟是这深秋里最厚重的“礼物”。
身受重伤的朗,抚着伤口坐在椅子上。
“让我来为你上药。”紫蝶跪在朗的身前,撕开了朗衣衫的缝隙,涂抹着金疮药止血。“不要运功,不然会流血不止的。”
“让我去杀了那个狗太子。”幻蝶替朗报仇心切,冲动的想要鲁莽行事。
朗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穷寇莫追。”
“那你的伤和公主的死,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我对不起公主,也对不起你们。送我去西凉,你们回精绝。”
“我们七人已为你的妻妾,夫君要去何方,我们会跟着你一起,不离不弃。”彩蝶蹲下身子,在朗面前。
皇城上空,突然闪现数道讯号,一辆装备精良的马车驶入皇宫,大批掌有赵字旗的军队趁夜闯宫。待到太子东宫前,赵王的军队才停下脚步。原来,他们是来保护司马遹的死士。朗受伤走的缓慢,七蝶女分前后左右保护着。
大队死士杀到宫内,将朗一众团团包围,赵王年事已高,可神色却同中年人一样,中气十足。腰胯宝剑,大腹便便的走近朗之身前。
七蝶女仗剑阻拦。
“你们没有退路了,束手就擒吧。”赵王伦冲朗说道。
赵王司马伦,字子彝,是宣皇帝司马懿的第九个儿子,元康元年被杀的汝南王司马亮的弟弟,先帝的叔叔,今上的叔爷爷。
不过这位王爷的名声并不好,爱贪小便宜。以前他还是琅邪郡王的时候,曾经胆大包天,指使手下刘缉去买工所将偷窃的御裘,还不肯出高价,和人家杀价杀了半天才把这件皇宫里流出来的赃物买走了。东窗事发,廷尉杜友下令逮捕刘缉,就地正法,本来作为主谋的琅邪郡王司马伦也该同罪,一起杀头,不过司马炎先生很有度量,到底还是饶了自己这个贪婪成性、要钱不要命的九叔。咸宁年间,这个家伙才又被改封为赵王。
“退路与否,不是由你说的算。”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何能耐,能从我手下的士兵中突围出去。”赵王伦身子后退,一众侍卫亮出兵刃迎前擒拿。
幻蝶不管朗是否同意,便挥剑在朗身前,来人一个个的倒下,看不清楚剑锋的士兵,吓怕了胆,无人敢前,只是站在原地相互观望。
“今日你若为我所用,他朝,我必将你封侯拜相,裂土为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取之不竭。”
“说说你的大计,看看我能否帮到你。”
“那好,明日午时,东郊野营在详谈此事。”赵王伦上前递过一张金牌。“出城往西,有人会帮你安排,至于明夕公主的尸首,我会代为料理。”
朗接过金牌,带着七蝶女大腹便便的离开东宫……
中宫殿外,赵王伦亲率亲兵前来谒见贾后。
“臣赵王伦,拜见皇后千岁。”赵王伦躬身在外。
殿内烛火降熄,贾后抬手执物,斜挑芯镍,烛火燃亮。贾后的身影透过烛火映衬在窗前,赵王伦抬头看去,见贾后衣着颇有韵味的坐在窗前。眼神异色的盯着看,贾后可是他的孙儿媳,他失礼的竟无一点羞愧之意。
“九爷,这么晚了,找本宫何事。”
“太子在东宫杀死了公主明夕。”
贾后停住手中玩意,侧头看去窗外。“明夕是怎么死的?”
“被人蹂躏后,斩断四肢和身上的器官泡在一口大水缸里,其被斩断的四肢和器官还被人炖了一锅汤。”
“是何人这么大胆!”贾后拍案而起。
“是太子。”
贾后面额惨白,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想要冲去东宫,找太子报仇。她凝神片刻,冷静了下来,做大事的女人果然气度不凡。
“此事我知道了,九叔暂且回避。待明日早朝后,本宫自有定夺。”
“那老臣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赵王伦躬身退去。
这个两面三刀的老匹夫,竟然想吃两家饭,借刀杀人这招,果然够狠。可为人阴毒的贾后,会中他的计谋吗?晋廷乱了,乱了……
翌日,贾谧为缓解他与太子司马遹之间的嫌隙,特意登门拜访,司马遹借醉酒拒之门外不见,贾谧心生愤恨,扭头折返中宫殿向贾后诉至。
“姨妈,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贾谧哭求道。
“好、好,姨妈一定为你出头。说吧,是何事?”贾后居上座问道。
“姨妈应有耳闻,太子昨日迎娶了王衍相貌稍差的小女儿为妃,而我早已娶了王衍貌美的长女为妻。太子矫诏册立我之妻子,我拒之抗上,他对我愤愤不平,溢于言表。吾今至东宫参见,太子闭门拒之。待我走至东宫后园,方知他在后园与左右游戏。”
“那他除了让你吃了闭门羹外,还对你做出什么无礼之事没有?”
“据我所知,太子两日前曾召见了一些文人雅士,并对来客表示他要仿效先前您废杨太后之事,来废掉您,并杀掉咱们贾氏一族。”
“简直是不知死活!”贾后手中盏茶就地摔碎,起身于宫门口下令:“来人,速去请西凉王入宫见驾,我要上朝参太子一本,请他来助我一臂之力。”
宫外宦官得令退下,屋内的贾谧得意的一笑,近前欲在参上太子一本,争执气头上的贾后哪里听得进去,回到屋子里就拿下人出气。
贾谧迎奉:“姨妈且息怒,下人们本无过错,真正得罪我们的是太子司马遹。待西凉王一到,我们就上殿参他一本,叫他收敛收敛。”
贾后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本心忌太子的日后,突闻贾谧言后,势必大怒。废太子的想法萦绕在心间。
恰是午时,朗早与赵王伦有约在先,贾后来人被搁置在一边,无从招呼的就驾马出城,被搁置的宦官立即回复宫中等信儿的贾后。贾后了解朗的脾气,公主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但又一想,这个时候要他出面参太子一本,恐有私愤公报的嫌疑,信词难以服众。
“谧儿,你速去找潘安来,就说本宫要他请太子喝酒。”贾后暗示的眼神让贾谧懵懂,将懂未懂的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午时过半,赵王伦等急了的翘首车驾旁蹒跚脚步。
“王爷,那萧朗会不会来?”中军凑到赵王伦身边进言。
“你问我,我问谁去,一边呆着去。”
朗驰骋快马赶到,赵王伦欣然往前多迈数步迎接。
“王爷一路辛苦了,快入本王的战车内详谈。”赵王伦邀请道。
车内。
“没想到王爷的战车竟是这么享受。”
“哪里、哪里,若是西凉王希望,这车就送与你驰骋,或者游弋把玩。”赵王伦端来酒杯盛酒。
“晚辈自己来。”朗搭手帮忙。
“客气、客气。”
“今日来前,贾后曾派人邀我入宫,想一起参太子司马遹一本。”
“那你是怎么回的?”
“当然以事由开脱,不然真的入宫详谈,恐此刻赵王您,会等的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哈哈哈,王爷真是妙语连珠,本王也就不兜圈子了。话说半月前,本王游猎洛都以南的司州,途中遇见一员持有重兵的武将,此人便是你熟知的安达功,安将军。”
“哦!那王爷把他收入自己的帐下了。”
“没错,本王爱才若渴,他朝起事,也必定重用尔等,我对你的承诺始终有效,考虑一下。”
朗举杯一饮。“此事我会保持中立,因为我要赶着回西凉打匈奴。”
“那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怕我会走露风声?”
“事事难料。”
“那我就坐这马车去西凉,途径东郊的时候,接上一个人,以后永不入中原洛都。不论你是否称帝,我都会坚持己见,镇守西凉。”
“好,这可是你说的。男人一言九鼎,你我击掌为誓。”
“啪!”
“你可以下车了,我要赶路。”朗肃穆拒客。
“那本王就不打扰你赶路了,一路顺风。”赵王伦动作迅速的下车,车夫立即快马加鞭,七蝶女早已奉命通知花蛮蛮和驻京部队的五万铁骑军,等在通往东郊的官道上。朗没有留恋洛都的繁华,也没有留恋那里的人,除了恨,他心里美好的东西早已荡入风声之中,演奏着曲曲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