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洒衣襟,马蹄残坡,铮铮铁蹄,命悬一线。迴路……
冷月边关,狼烟遥遥,却能听见牧羊人的牧笛声,不见大漠荒原。一入林中,方知回路无间,残部的疲惫,主帅的心碎……
金银散,人心聚。万军聚首在账房前领军饷,由达稳坐前营的看着一个个士兵的脸,发觉他们无心恋战,试问这样的一支军队,何以委以重任?
一入大营的朗,无暇去看那些排队领军饷的士兵,而是下马一路跑向山坡上的指挥营,丢弃手中的长剑,躲入营帐内,黯然失声,门口的士兵一脸惊愕。由达追至,阻隔了士兵的好奇,青狼跪在门口。
“都是末将不利,没能助主公救回夫人。”青狼跪伏自责。
“你尽力了,相信主公他不会怪罪你的。”由达蹲下身子安抚。
帐内。
朗受伤的倒在案几前连连闷声,帐外的青狼担心朗会有事,不顾礼数的闯入帐内。眼见朗伏卧在案几上,立即上前搭手。
“王爷、王爷。”
朗挣脱青狼,坐在案几上,单手抚住受伤的肋骨,一支羽箭的箭头露出铠甲之外。
“王爷。”青狼凑前。“让末将帮你把箭头拔出来。”
“不要。”朗握住青狼的手。
“为何?”
“我不能卸甲,万一军中知我受伤,大军刚刚积攒起来的士气将不战而悔。”
“王爷您……伤口还在流血。”
由达闯入。“王爷,你……”
青狼拔剑指向由达。
“住手!你替我出去把风,我有话和由大人讲。”
青狼顿了片刻,收起佩剑前出望风。
“王爷你受伤了?”
“小事情,可以应付的。”
“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由达察言观色的扭捏着话语。
“是不是大营出了什么事?”
“洛都来函,贾后知太子受伤,凤颜大怒,要王爷率兵十万兵回京待罪。这是书函。”由达递呈。
“太子身在何处?”
“他在行营歇息。”
“替我准备两乘马车和军医,我要在路上疗伤。”
“是。”由达转身。
“慢。”由达回过头。“替我集结五万骑,我要连夜回京请罪。”
“王爷……”
朗示意的点了头。
单于王庭周遭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被前来扫清战场的士兵有序的抬走,莫邪抱着晴回去营内歇息,马背上的呼伦烈有些不懂这个曾不可一世的单于王,如今战死了自己的军师而不怪罪于晴,甚为不解的呼伦烈收拾了残局,率部返回自己的营地。
“你的丈夫很爱你,我注定这辈子,只能远远的看着你。”莫邪不知何时学得这般温柔的语气,抬手抚着晴的面额。
莫邪起身帐外,发觉大漠的孤夜格外意境幽人。血色的月牙,点缀的繁星,无不惹人入境。
“晴儿,你已经让我无条件的走进你的内心世界,何时你能容我在你的心里歇息片刻,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时间,我也无怨无悔。”莫邪祈求月神娘娘的祷告。
“启禀大单于,这是各部族首领的亲笔函。”士兵惊扰了莫邪的祷告。
“知道了。”莫邪将书函握于手间。
士兵看了看莫邪,没敢再多吱声的离开。
草原各部首领齐聚王庭以西的中护营,帐中的篝火上还烘烤着牛羊,一坛坛美酒,碗碗下肚,豪情的不言而喻,这就是匈奴人的生活习性,是汉人不能比拟的生活态度。
“大单于为什么还没来,难道被那小妮子迷的找不着路了。”俄勒斯特借酒胡言乱语。
俄勒斯特,匈奴族右军谷里王,镇守中军的大将军。
“俄勒斯特,兴许这会儿大单于,正在为我大匈奴孕育下一代继承人呢,哈哈哈。”纳古斯酒兴大起的接下俄勒斯特的话吧。
纳古斯,匈奴族王庭守将,大单于莫邪的远方表亲。
“混账!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大单于的坏话,不怕被杀头吗?”呼伦烈起身不悦的对俄勒斯特和纳古斯发生口角。
“你以为你是谁啊!”纳古斯抄起佩刀起身。
“够了!”莫邪闻声而至。“你们这是干什么,自家人打自家人,成何体统。”
呼伦烈拱手拜见,纳古斯收起佩刀,满座在席的王爷、将军纷纷起身迎接。
“大战在即,我们应刀剑对外,不是在这里喝酒谈些无聊的话题。”莫邪指桑骂槐的意指俄勒斯特。
“大单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俄勒斯特站到莫邪身后。
“本单于的意思就是,管好你那张没遮没拦的嘴。”莫邪凶光毕露,俄勒斯特害怕的低垂下头。
“大单于。”呼伦烈要进言。
“心照不宣,明日来我帐中,我有要事嘱你去办。”莫邪抬手拍了拍呼伦烈的肩头。
“是,大单于。”
莫邪横眉一眼扫过俄勒斯特和纳古斯,胆颤的二人见呼伦烈很受赏识,想捎带小话代为解释。不料二人的热脸贴到呼伦烈的冷屁股上,还未言出,就被搁浅了。
夤夜星光如血,朗趁夜色,同五万铁骑护送太子司马遹返京。两辆宽敞的马车行进在栈道上飞驰,太子的副将一路护佐在车驾右侧,朗叫人故意放慢车速靠在路边。青狼率十八精骑在后,见到朗乘坐的马车放缓,立即唤来军医入车为朗救治。
“王爷伤势不轻啊,为何不在营中静养一日再出发返京。”军医关怀道。
“帮我拔出箭头,不要告诉车驾外的军队,走漏了风声,格杀勿论。”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军医取来短巧的弯头匕首在烛火上温热,撕开朗短衫,剜除了箭头。朗坚忍着牙关,短痛了一阵,平和的倒在车驾上,军医细心的涂抹金疮药。
“王爷,很顺利。”
“麻烦你了。”
“小人告退。”军医收拾了药箱,迅速的离开。马车再次回到栈道,同铁骑兵一道飞驰。辰时抵达洛都城南。
五万铁骑不能同朗一道入城,只好在南城卸甲安营,朗同太子司马遹由青狼率队的十八精骑护送入宫……
中宫殿、东宫殿、西宫、凝香阁乃至太后寝宫都惊动了,是何等人物来一趟这么大的动静。
朗负伤的身体尚未复原,就在背上捆着荆条走至未央宫前负罪的跪伏。
贾后闻声将至,路上差遣宦官疾步迎接。“快、快,替本宫好好款待西凉王。”
雪儿得知朗归来,盛装出迎。“王爷回来了?!快、快,速为我衣装,我要亲自去迎接他。”留守在凝香阁里的七蝶女闻得消息随后跟从。
司马明夕忙于讨债,在通往太后寝宫的路上得知朗回京的奏报,立即停下脚步,折返未央宫,这才放过了被追债的杨太后一码,至少上吊也让她喘口气先。
皇帝高坐庙堂,文武大臣左右阵列,见朗跪伏在外,竟无一人出来迎接。傻皇帝司马衷不明因由的望着宫外。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回禀皇上,那是西凉王。”宦官附耳奏道。
“西、凉、王?”司马衷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他是朕的亲戚吗?”
宦官顿时无语。
殿外,贾后最先赶到。
“西凉王,你这是何故?”贾后上前搀扶。
“小王护驾不利,让太子受伤,实在罪责难恕。”朗拱手请罪。
“此事与你何干,若不是他强出头,何以落得今日窘境,受伤是他自找的。快起来。”贾后再请。
“皇后……”朗感激涕泪。
“不用说了,一会儿进去和皇上好好说说前线的战况。”贾后顿步。“带了多少兵马回来?”
“五万铁骑。”
“知道了。”贾后扶朗入殿。“臣妾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乐了。“平身、平身。”
“臣,西凉王萧朗拜见皇上。”
皇帝深沉着脸。“起来吧。”
“谢皇上。”
庙堂之上的文武群臣,看朗的眼神异样的很。贾后也甚为不悦,因为她在书信上说的是要朗率领十万大军回京。如今只有五万,心里很没底。想要除掉杨氏一家的计划,恐怕要搁置了。
“臣有本奏。”司马亮站出。
“王爷请讲。”贾后代天子答话。
“如今西北匈奴未平,江淮一带又出现灾荒迹象,恐有百姓饿殍,臣斗胆请皇上下诏赈灾。”
“既然百姓饿肚子了,为什么不弄些肉粥给他们喝呢?”
司马衷此言一出,瘫痪了在场的所有人。发生了灾荒,这么大的事,从司马衷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竟是如此搞笑。可想而知,晋廷百姓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