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哥舒史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精绝王的寝宫,屋外的妇人抱着小婴孩面向他,他浅浅的一笑,注视了她一会儿,准备要拂袖离开。
站在精绝王身后的萧泰拦在哥舒史面前,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一介文儒书生的他哪里经得起萧泰这狠狠地一拳。重击倒地,满嘴鲜血,哥舒史没有反抗萧泰,他懦弱的不敢接受现实。
“站起来、站起来!”萧泰狠狠地喊话。
“别这样大将军,丞相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容他几日再说?”精绝王从旁好言相劝。
妇人怀里的婴孩哇哇的大哭起来,萧泰看了一眼那可怜的婴孩,便没有再逼破哥舒史,近身妇人面前,抱起婴孩站在哥舒史面前。
“孩子我先带回府上抚养,想通了,就来我府上坐坐。”萧泰抱着婴孩阔步走开,哥舒史被内侍扶起,精绝王挥退群臣,封闭了自己的寝宫,为端木秀搭建了灵堂……
萧府门第,匾额高悬,兵卫肃立,庄严的让人不敢进犯。
萧泰回府没有驾马,而是坐着轿子回府的,这个一贯不喜欢坐轿子的武夫,今次居然坐上轿子,还干起了娘娘腔的工作,哄小孩。
“好了、好了小乖乖,老夫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别哭了,乖……”
“落轿。”侍从撩开轿帘。“呦!老爷,你怎么干起这活了,来、来、来,让奴才照料。”
“不行、不行,还是让老夫来吧。”
“那成,奴才这就前面带路,让小少爷的乳母过来帮着哄哄。”
“哇、哇……哇、哇……”
“荣妈妈快来。”侍从产室外唤道。
乳母荣妈妈听见叫唤,急忙迎出门,见萧泰怀抱婴孩不停哭闹,怕孩子哭出个好歹,疾步迎上。
“来、来。让乳母来看看。”荣妈妈接过萧泰怀里的婴孩哄道。
婴孩很听话的依偎在荣妈妈怀里,津津有味的吃着她来到人间的第一顿晚餐。
“这孩子饿了也不说一声,真是的。”萧泰喃喃自语。
“老爷,她还不会说话呢?”侍从一旁多嘴。
“这还用你说,多事!”萧泰白了他一眼,向他夫人叶伊的房里的走去。
“老爷。”
“别、别、别起身,我忙了一天都没能好好陪陪你,你现在怎么样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准备。”
“不用。对了泰哥,方才我听到屋外有婴孩的哭叫,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哦,是这样的,外面的那个婴孩是天朝皇妃端木秀的孩子,因为孩子降生的不是时候,听御医说端木秀失血过多,生了孩子就死在产室里。所以我……”萧泰毫不避讳的直言相告,但见自己夫人的脸色突然不悦,怕她不高兴,便收回了未说完的话。
房外乳母喂饱了小婴孩走近产室。
“老爷,小家伙吃饱了,估计一会儿就该想睡觉了。”
萧泰使眼色给荣妈妈,叶伊却执意要看看荣妈妈怀里的婴孩。“荣妈妈,把她抱过来,我想看看她。”
荣妈妈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婴孩放在床上,这个小家伙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爬呀、爬的直往叶伊的锦被里钻,搞得叶伊咯咯的笑,他们在婴儿床里的儿子不高兴了,觉得自己失宠了又哭又闹。无奈荣妈妈抱起也一并放在床上,两个婴孩爬的不亦乐乎,叶伊也释然芥蒂,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别人的孩子。
“泰哥。”
“什么?”
“咱们收养这个孩子吧。”
“收养她?”
“怎么泰哥不愿意吗?”
“那到不是。对了夫人,咱们的孩子取名了吗?”
叶伊摇着头。
“雨过天晴,月朗星稀……有了,夫人咱们就代小公主的生母替她取名为晴,咱们的孩儿就叫朗。”
叶伊自语:“晴儿?朗儿?名字很有意境啊,贱妾暂代晴儿、朗儿谢过泰哥赐名。”
“看夫人说的,跟为夫见外了不是。晴儿乖,朗儿也乖……”
一晃十数年过去了。现年二八亭亭玉立的晴,正楚楚动人的在萧府后园里练习着精绝舞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如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晴舞身吟道。
叶伊随婢女停住后园,晴驻舞问安。
“义母。”
“方才见吾儿性质极佳,为何娘亲一到便不再吟诵,莫非为娘的打扰了你相思情郎?”
晴脸红的不敢正眼面对叶伊,只是腼腆的拉着叶伊的手往园中亭榭中漫步。
“晴儿,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义母也该为你找个好人家了,不知道你是喜欢文弱书生,还是骁勇武将……”
“义母。”晴撒娇的拉长话音。
“好了、好了,义母不说了行吗?不过这个事情……”
“义母还说,再说晴儿就不理您了。”晴孩子气的嘟着嘴。
叶伊不再问,也不说,只是和晴漫步府中院落亭榭。
年过六十余的萧泰,领兵征战不比当年,气力明显衰败。可能朝中政务繁忙,积劳成疾。前锋营驻扎在了嘉峪关的栈道上,势有攻城迹象,守关将领探知要发生大事,即刻飞鸽传书回了洛阳皇城……
“报,启禀皇上。嘉峪关告急,这是文书。”士兵匆忙急报。
“呈上来。”
“是。”
“什么!区区一个西域小国竟敢猖狂的要来攻打天朝。咳、咳、咳……”司马炎雷霆震怒的心悸猝死。
公元二六五年,司马昭卒,其子司马炎废魏帝曹奂,改国号为晋,都于洛阳,建西晋王朝,帝号武帝。
公元二九零年,司马炎接到边关告急的文书后,本就荒唐罢黜地方武装的国家,哪里还有军事能力来抵御外来的侵袭,故临危托孤,猝死在含章殿,葬于峻阳陵。
驻扎在嘉峪关外的萧泰大军,见主帅病体维和,少将资历尚浅,不足以服众,难委以大任,故副帅下令不战而退。
“爹,你不用担心,孩儿会卷土重来的。”萧朗意气奋发道。
“好、好,班师回朝。”
帝都昔日的辉煌,伴着萧泰病危的消息,一度陷入窘境,年少的精绝王不懂政事,只知淫乐宫闱,老丞相哥舒史虽好言辅政,可少主无知不明忠奸,一些有识之士挥泪离别精绝国,离境去往他乡……
“老爷,您的身子怎么样了,我去给你唤御医去。”叶伊泪眼交加的失声在萧泰的病榻前。
“爹……”晴心疼的跪在地上哭泣。
萧朗跪在地上,没有说一句话,但此时他的心境比谁的都难以接受,因为他的父亲不只是他的父亲还有良师益友,他教会他的远远胜过私塾先生教他的做人道理。
“大王驾到……”侍从门外宣道。
萧泰准备带病起身接驾,精绝王尚算识大体,安抚萧泰无须多礼。他没有询问萧泰的病情如何,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晴看,一脸肆无忌惮的****,似要霸占她的唇唇欲动。
“大王,吾夫恐怕不能在为陛下征战了,求陛下准许吾夫留在家中养病。”叶伊哭求着。
“好、好,随你吧。”精绝王迫不急待的走近晴前,双手去扶晴,精绝王从未在宫中见过此等绝色美女,一股袭人的感觉冲撞着精绝王的心,他竟无耻的想要亲吻晴的唇,晴反抗、朗起身单手揪着精绝王的衣襟,一把推出屋外,看得来此探视的人目瞪口呆。
“朗儿,不得对大王无礼。”萧泰气力虚弱道。
“爹!我不能看着妹妹被他欺负。”
萧泰欣然的抿嘴一笑,严肃的令道:“朗儿、晴儿,给爹跪下、跪下!咳、咳……”
朗、晴跪地听训。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爹一个垂死的人,再做最后一件好事,成全你们。”
“爹,我们可是兄妹啊?怎么可以成亲,于理不合。”
“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晴的回答着实让朗无言,自己的妹妹要做自己的妻子?乱了、乱了。
萧泰还未听到朗的答应,就一口鲜血喷出,暴毙病榻之上,叶伊紧闭双眸,泪流两行,朗、晴跪地痛哭,侍从们纷纷跪了下来,萧府陷入一片哀嚎之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一代英豪如繁星陨落,十万将士阵前披麻戴孝,城中妇孺无不涕零落泪,就连曾被萧泰征服过的敌手,都派使臣送来花圈以示悼念,出殡当天,朗跨马领路,抬棺的士兵们庄严肃穆的前行,晴则委身马车里,安抚叶伊的情绪。
车驾外的百姓,自发的跪在沿途,跪送这位捍卫国人的将军。他曾在城楼上宣誓,要国人不再饱受战乱之苦,结果他做到了,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完成了捍卫的使命,也履行了对百姓的承诺,但他对自己妻子的承诺却成为了泡影,他始终没能和妻子过上室外田园男耕女织的生活。
“晴儿,娘亲昨天和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不管何时何地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丢下你的爱,不要像他一样,走了,留下的是百姓的泪。爱,有的时候也要自私一点。你明白吗?”
“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朗哥的,我会把爱放在这里,永远把它禁锢在这里。”晴把手摆在心口前,叶伊欣慰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