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距离金陵城不过两百里,同样是江南繁华之地,金陵与其余所有的江南富庶地都不一样——整个安朝只有两个地方夜里还有人敢开门做生意,一个是安朝的都城开封府,另一个便是金陵。
原因无他,开封府皇城内有御台宗的总坛,其中坐镇者乃是半步得天境的御台宗宗主赵六郎,加上皇城的安防严苛,寻常江湖人根本不敢在皇城放肆。
而金陵城是因为,金陵最大的酒肆临江阁中,有一得天境的元仙常年在顶楼喝酒,这位元仙的真名没人知道,江湖上都称她叫做临江仙,她无门无派,不和任何人交往,只是终日饮酒,这向来是江湖未解之谜中最让人好奇的事情。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临江阁从不谢客,整个金陵也没人敢惹事,许多人自发的成为了临江仙的眼线,大家都自觉遵守起金陵城不可动武的规矩,只要发现有人敢在此地动手,那么消息不过一炷香就会传到临江阁里头。
临江阁的阁楼是整个金陵最高的建筑,从上望下去据说可把金陵盛景尽收眼底,谁若是敢在这里惹事败了临江仙的酒性,那么城门口挂着的风干头颅中就会多那么几位了。
毫不夸张的说,金陵的治安可以说是整个安朝最好,此处的官府夜里除了打更的,不设巡夜队,金陵城也变成了整个江南最安全的销金窟,最烈的酒在这的酒肆,最美的女子在这的画舫,最软的床在这的青楼。
扬州的繁盛是因为贸易,金陵的繁盛是因为安定,安定的地方在乱世里,拥有的一切都只会是最好的。
眼下已过六月中旬,江南的天气入了梅,潮湿和闷热是此时的主旋律,那喧嚣的雨滴让人的心头不免愈发燥热,恨不得把全身的衣服扒光才舒坦。
破旧驴车的顶篷是漏的,里头根本呆不了人,初九和唐小小两人只能挤在驾车板子上,好在两人身形都瘦小倒也不算拥挤,就是浑身被铺面袭来的细碎雨滴打的浑身湿透。
初九和唐小小出门时换上了一身短打便装,随着雨水浸泡,唐小小的外形轮廓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尤其是胸部。
“唐兄弟,想不到你虽然看起来挺瘦的,实际上身藏着肉呢。”初九赞叹道,“哪像我,浑身加起来都几两肉,实在是羡慕。”
这真是实话,初九恢复身体后没少多吃,无奈之前气血两败,加上又恰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下去的东西就是不见长。
唐小小先是一愣,随即看了看自己的胸,再看了看盯着自己猛看的初九,顿时羞了个大红脸,“关你屁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看看又怎么了嘛……”
“就是不准看!”
唐小小缰绳一扔,直接缩到了一旁,初九手忙脚乱的接住了缰绳,吓得一身冷汗,驴车好在速度不快,要不然非得翻车不可。
“真是莫名其妙。”初九喃喃自语道,明明是夸她,怎么每次都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不可理喻。
唐小小也是有苦难言,本来自己用绷带只要稍微绑一绑就没事了,哪想到这几日慢慢开始发育,自己每次都是绑的特别紧,连呼吸都难受,今天被雨那么一淋,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她有时候在想,会不会初九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故意调戏自己来着,但很快看见他那副呆头鹅一样的表情,又觉得像是自己的错觉。
她一个姑娘家跑江湖,隐瞒自己的性别很有必要,不过再要不了两年,她觉得自己就是再想女扮男装就困难了,除非天天蓬头垢面的穿着乞丐装,那未免也太难受了,哪个姑娘不爱干净,自己实力又不高,不出此下策又该如何。
只但愿这一路西去,能够赚个盆满钵满,也好让自己存点钱买丹药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只要到了精气境界,那么在这江湖上用女儿身行走也不会特别危险了。
颠簸中,两人慢慢的来到了金陵地界,城门虽然还没到,两旁农田却是多了起来,江南不缺水,农田里庄稼的长势都颇为喜人,那些农舍里的炊烟袅袅,足以证明此处的农夫们家中多有余粮。
富足的地方才赚得到钱,只有寻常百姓都有钱了,这哗啦啦的银钱才能流动起来,本来被雨水浇湿的恼火逐渐被期待给填满,唐小小破例的说道:“进城之后,我带你去金陵最大的青楼玩一玩儿!”
“青楼是什么地方?”初九歪头看了看唐小小。
“青楼可是好地方!那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姑娘,像你这样的愣头青眼睛都能给你看直了,据说金陵的青楼号称‘飘香百里脂粉香,只见荷花不见叶’今天我心情好,带你见识见识,当然啦你要是想找个姑娘开开荤也不是不行,不过得花你自己的钱。”唐小小揶揄的怂恿到。
其实真实的原因并不如唐小小所说,她之所以想带初九去青楼,是因为在青楼过夜比在客栈便宜……
很难相信吧,但事实的确是如此,一间客栈上房在金陵城基本要价五十文,而青楼过夜只需得三十文钱就够了,当然这是没找姑娘的前提,青楼住宿的便宜,是因为需要靠它来吸引本来不想来此处的旅客,往往夜深人静,周遭都是成双入对的一夜夫妻之时,还有几个独行旅客耐得住寂寞,自然就会找了姑娘暖暖床铺了。
唐小小揶揄初九开开荤也不过就是调戏一下罢了,先不说这呆头鹅敢不敢,钱反正在自己手里拽着,他若真是要找姑娘,自己给不给钱不还是两说呢。
“不去。”初九想都没想一本正经的说道:“师父说了,女人是祸水,让我别去女人多的地方,我要住客栈。”
“放你的屁!没有女人哪来的你!你母亲听见了非被你气死不可。”唐小小急了眼,她也是女人啊,初九这一骂不就连她一起骂了。
“我是孤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着对一切的不以为然,“我是我师父带大的,师父说的,一定是对的。”
那日来找师父的故人就是个老婆婆,然后师父死了,太忘山上,又因为那金丝软甲的少女,自己被踢下深潭流落扬州,连带着师父最后的遗物都毁了,女人果然是祸水,想到此处,初九愈发的肯定了这一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