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宣上了前一辆的士,花木野跟了后一辆。就这么一路追着,追到了学校去。
下了车,叶晓宣急急忙忙拖着箱子往学校里走,花木野跟上来想要接过箱子减轻她的负担,不料手刚伸了过去,她便加快了速度,哪里是走了,分明就是跑起来了。花木野看不下去她这样地躲避着,幽幽地在她身后高喊:我不再打扰你,你慢慢来吧!
走了一会,再听不见什么动静,叶晓宣以为他离开了,谁曾想一回头,他只是不出声地跟在身后。叶晓宣忽然感到一阵厌恶,她用了全身的力气脚不颠地的兀自往前,直到陆陆续续办理了各个事项,将物品收拾到宿舍里,天色也渐晚了。
学校里各处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她犹犹豫豫地走到阳台上,藏在帘子后面,窥视花木野。果真他还站在楼下。花木野就这样愣愣地呆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出现,一个男生这样的倾心,叶晓宣丝毫都觉不出快乐来。
她只是觉得他比从前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虽不吭声,总感觉他的身体里像是散发着一种傲慢的姿态来——陌生的姿态。她不理会他,不愿意动一丝一毫的感情去想他,猛地扯上了帘子回到室内去——她不怕他发现了,她恨不得要告诉他:她就是在抵触他。
后半夜了,舍友米娜起身去往卫生间时,刻意瞥了下楼下的路灯旁——那个男子还在!她惊了?立刻叫醒叶晓宣,好声劝她下楼去见一见花木野,叶晓宣躺在床上,只是淡淡地对她笑了笑,米娜一定从她的笑里找不出任何含义来。叶晓宣知道,不仅仅是米娜,或许整栋宿舍楼上的女生都在为花木野叫屈了:一个如此痴情的男子,在初秋的凉夜只身站立于楼下,默默祈盼能见上心头的女子;这女子又该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怎样的麻木不仁才能如此无动于衷呢?
想到这,她立即用力掐了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她要让自己的思绪赶紧混乱起来,不能由着自己就这样的想下去。
虽是初秋,但到了深夜,再加上股股阴风,这情形对于天生没有御寒本能的人类来说,是残酷的。花木野感到了冷,但他笃定了不回去,他要站在这里,像个战士一样打赢这场时间战。他期待着叶晓宣第二天清晨醒来看到他一夜未归之后惊讶而感动的问候。
可能是冷得过了头,他甚至开始妄想着叶晓宣温暖的拥抱。可单单靠妄想是不行的,风依旧刮着,他的单薄的风衣也依旧飘忽着......他不能病倒的,他还没得到叶晓宣的心,怎么能就这样病倒呢?他能原谅自己吗?
不能的!
花木野将风衣脱了下来,扔在地上,一向不喜欢体育运动的他,做了几个简单的热身动作后,开始跑起歩来!的确,人在大自然的胁迫下,会将个人的喜好远远丢在一边的,说得明白点:人与人之间的爱也是大自然的本能力量,亚当如果没有爱上夏娃,还有我们后来人什么事呢?这样便不奇怪了:花木野对人类原始情感的渴望远远胜过了舞蹈——他旷了一天的课!教授一直再等他的解释。
就这样,他一直跑,一直跑,在楼下的空地上......用他最后的意志坚持着,腿早已麻木了!其实,他早该停下来了,跑步的热度足以驱走凉寒。可是,莫名地,他发觉身体里有了一种忘乎所以的快乐,一种在朦胧夜空下天人合一的快乐!此时的他,不再是一个窝窝囊囊的人,更像是天神派将下来的奇兵——他感到他的奔跑像是有了奇特的且富有了使命感的意义。
直到天完全的亮了起来,叶晓宣才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她不敢再走到阳台上去,她甚至开始怕想起楼下还站着一个等他的人。她猜不到自己会有什么举动——或许一下子心就软下来接受了他,或许更加让别人肯定自己是那么铁石心肠......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她想要的。
干脆点吧!就当从来不认识他。——叶晓宣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表情冷寂地和同学一起下楼,一起行走。她故意地夹在人群中,成功地避开了花木野死死盯着的目光。陌生的人们足够相信她是不认识他的了,她也成功的骗过了自己。可花木野怎么办?他期待的东西变成了空气流淌到他的身边来,摸不着,捉不住,他恨起来!之前那奇特的富有使命感的意义瞬间变了,变成了一头疯蛮的野兽钻进他的身体里,驱使他两步并作一步地赶上前去,一把从人群中拽出了叶晓宣,厉声问道,“你为什么如此狠心?”
叶晓宣不能够回答,只是继续地装作不认识。她死命地挣脱着,拍打着,快要叫出声来,“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可终究还是没有叫出来。她知道美国的监狱是很容易进的。
周围的同学围了上来,一齐拉劝着。大家总以为这样不过是情侣间的吵闹,从来不会认真对待的。偏偏也有那傻子,在角落里冲着人群高喊“禁止暴力!”——大概是以为花木野要对叶晓宣动起手来。也难怪!他狰狞的表情已经将原本的端容扭曲得不成样子。
不爱的那一个总是可以理智的。叶晓宣知道瞒不住任何人她是认识他的了,包括她自己,也是瞒不住的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强迫自己恢复以往平静而淡漠的神情,说道,“花木野,你不觉得你这样在楼下站一夜的桥段很老套了吗?”她微微地低下头去,冷笑了一声,又道,“你不是很会动心思的吗?怎么?追女生的时候却不行啦?”
花木野愕然。但是怎样他都不会联想到叶晓宣是在暗指他栽赃尹秋岩的事上去。事实上,也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尹秋岩当时电话里的态度,让他觉得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了。是的,他忘记了自己的耻行了。本来记忆就不好,尹秋岩的电话让他忘得更加彻底!怪谁?又能怪谁!
他真的开始思考是否真是自己的行为太过冒失,太过老套,太不容易打动她的心了。留了一句“你等我!”便转身离开了——像是一种请求,又像是一种解围,为自己的。
当然,他离开的时候,神情多少是恢复得正常些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