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愤怒吗?还摔碗.....”尹秋岩发疯似的吼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些,还不如让我死!”这样地歇斯底里,这样地无能为力,尹秋岩看见了自己的阴暗面,比谁都讨厌起自己。
“我还以为你的承受力要比我强呢。看样子,是我太高估你了。如果当初看见了你是这样的懦弱,胆小,我想我也不会爱上你。”叶晓宣开始克制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她知道她不可以和尹秋岩一起发疯,两个人疯起来,死就变得很容易。她不想死,早就不想了。
尹秋岩指着自己的胸口,“爱上我?”冷笑道,“现在,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你和你母亲一样恶心吗?”
“啪!”叶晓宣打到尹秋岩的左脸上。“不要把我和她扯在一起。”叶晓宣一直压制着的情绪终于崩塌了,她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烈,“你知道......我有多恨那个女人吗?——我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她是谁谁的母亲,我的脑袋里更不愿意她的样子闪现一下。”
尹秋岩一直愣坐在了那里,不知道是被叶晓宣的一巴掌给打懵了还是打醒了,他脸上的怨怒消失了。
“你不是想死吗?好啊,我现在就陪你一起去死!走啊,走啊!”叶晓宣上前拉他,他一动不动,“怎么,怕了?”叶晓宣用手擦了擦眼泪,不再拉他,“告诉你,没那么可怕的——十四岁那年我就死过一回了。呵!也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为什么?”尹秋岩像是从梦中惊醒,抬头看着叶晓宣,“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想说,不想说——你别问了,别再问了。”叶晓宣默默地哭泣,“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已经变了......”她蹲下来摸着尹秋岩的脸,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她不必说出来的,真的不必。尹秋岩了解了,就算她不说,他也了解了——不管怎样,叶晓宣受的苦难定是比他更深,受的折磨比他更重,她心里定是藏了无法诉说的苦楚......猛然间他觉察到自己之前的一切行为和坏脾气都幼稚可笑。似乎也是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不满,所有的落魄,所有的怨愤,所有的责怪,都跟着心底的怜悯冰消雾散了!
他摸摸叶晓宣的头,“别哭了!——什么都不会变的,什么都不会。从此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吧!”
终于握手言和了!真正言和的实际上就是他们和另一个自己——藏在暗处的一个弱小的卑微的自己。
突然之间,叶晓宣听到尹秋岩对自己说出这样柔软的话来,多少还是不适应的。她哽咽了。她知道,这个秘密一旦说了出来,就意味着退让,意味着遗忘,她肯的。只是,还没有完全做足了准备。尹秋岩——这个曾经给了她无限的生命期待和生存动力的名字,从此,要换一种方式存在了。她也肯了。
如此年轻的生命里,她已经饱含了生死,痛楚,绝望,无奈。一切都是那么疼,那么的不快乐。丢弃吧,干脆全都不要了。新的人生在向她招手的,生命中的哥哥在向她招手的。
一切都躲不过了,站起来迎接吧!——身体里像是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向她呐喊,她听见了,听得很清晰......
砖泥瓦砾是挡不住什么的,阿灵在隔壁静静地听着一切声音——从暴躁到哭泣,从无奈到冷寂。此时,又变成了幽幽地沉静......她壮着胆子重新敲开了门。
“干嘛?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是你们说,都要去死的吗?现在不去啦?”阿灵走到桌边,用指头捏起一块猪头肉送进嘴巴里,边嚼边说着。
“你不要拿我们开涮了——这种玩笑以后谁都不许开,谁都不要提。”尹秋岩一本正经地。
“呦,原来大帅哥是拿生死开玩笑来了,干嘛?——吓唬人啊?”阿灵白了一眼尹秋岩,又想去捏第二块肉。
肉正在半空中运送着,手背惨遭“啪”的一声,那块刚要到嘴的肉掉落回盘子上,“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叶晓宣怒视着阿灵。
“什么话嘛?偷听?——呵!我就是想不听也不行啊,这儿的隔音效果你还不知道吗?......哎,就你们那点破事,我还真不想知道。现在,多无聊啦?——兄妹一场,有什么看头,我还打算看你们双双殉情来着!”
“你是挑事儿不嫌事大是吧?”尹秋岩跑过去,一下端起那盘子猪头肉就往她嘴里塞,恨不得连盘子一齐塞进去堵住她的嘴。
“嗳,嗳,......开玩笑......开玩笑,听不出来吗?我这么卖力地搞气氛,你们还——”阿灵推搡着尹秋岩塞过来的盘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哥,你干嘛用肉堵她的嘴呀?”叶晓宣气鼓鼓地说着,“你都没的吃了,真是的......傻不傻......”
三个人纷纷相视,沉默——猛然间,一阵哈哈哄笑从三个人的头顶传出来,传到街上,传到天上,传得老远老远......
一切似乎又回归到表面安稳的平常——阿灵带了尹秋岩去了奶茶铺,叶晓宣依然一个人呆在租屋——阿灵的房间还留着她的床。
唯一改变的,是叶晓宣决定以笔谋生——她要拾起她曾经在学生时代的辉煌。得了那么多的作文奖项,她相信自己有希望在将来用稿费养活自己,养活尹秋岩,让他早一点实现重回舞台的梦想——看着他多一天的在送着奶茶,她就多一天的焦急!
就这样,惶恐隐藏在时间的背后,不安躲到屋子里每个角落,日子一天一天地平静度过......
直到一天,尹秋岩因为整日和时间拼命赛跑,在风里,在雨里,终于积劳成疾,又一次引发心绞痛被叶晓宣和阿灵送进医院。
......
这次一出了医院,叶晓宣就狠狠地命令他不许再做风雨奔波的差事了。他望着她,点头同意。只能同意,他自己也不希望这么年轻的生命将死于奔波。
回来的路上,他和两个女人说,“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生命的脆弱和无常!没想到我这架躯体这样经不起折腾!”
“以前,你那样的拼命,那样的透支——好啦,现在,它也抗议啦。所以,你以后要好好地惜命才是啊!”叶晓宣声音大大地嚷嚷,心里却充满了不舍。
“那么,命要怎么惜呢大小姐?”阿灵有点不满,她始终觉得叶晓宣对她的职业带了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