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拿了他什么钱?为什么要逼你喝那么多酒啊?”尹秋岩见女人低着头不吭声,又说道,“喂,我不能白喝成这幅德行吧?好歹让我知道为什么。”
“——没什么......我不想说。总之——以后不会了。”女人的眼睛里多了一星星陌生的惆怅,她以前不这样的。“还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叫我喂啊,你可以大方地问我名字啊?我有名字的——阿灵。”
“呃——好。”这样的说辞倒让尹秋岩很是尴尬。“阿鳞?阿淋?......呵!哪个?”
“百灵鸟的灵呗!”她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美妙的灵字而感到得意,脸上又重现了往常的活跃。
“那又是哪种百灵鸟呢?”
“呵!百灵鸟就百灵鸟呗——还哪种?就一种。”
“胡说,有凤头百灵,短趾百灵,长嘴百灵,歌百灵,蒙古百灵,二斑百灵很多啊,你是哪种?”
“——我怎么知道。”阿灵大大咧咧惯了的,这时却露出了点点的娇羞来。
“我看你胆子那么大,肯定是个公百灵啊!”尹秋岩佩服她在黑脸男人面前的勇气,故意这样逗她。
“什么?你——你居然这么损我,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嗳!”阿灵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了——明明是尹秋岩为了救她才惹祸上身。即刻便转了话锋,“唉,公百灵就公百灵吧,无所谓了——”
尹秋岩从硬硬的水泥地上爬起身来,感觉头疼欲裂,浑身酸痛。
“你干嘛?”阿灵问道。
“膀胱快要憋炸了,这大店小店都关门了,附近有没有公厕啊?”
“这片儿据我所知,没有公厕,不过两公里开外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那里头的厕所挺干净的。”女人娓娓道来,看着尹秋岩辛苦地揉搓着腹部,豪迈地喊道,“哎呀,你就在这花池边解决一下好了嘛,没人看到的!”
尹秋岩惊讶地看着她。她又说,“得,我转过去,行了吧?磨磨叽叽,你不是刚刚还说我属性是雄吗?这会打自己脸啦?”
“你说的那个二十四小时快餐店在哪个方向?我去一下。”尹秋岩迫不及待地骑在了摩托车上,像一只被枷锁困住的小兽,忸怩不安。
“不是吧,你能憋到那去?不是,你没见大马路上男人就地方便的那么多吗?你们这个种群干这事儿已经不足为奇,也谈不上可耻了,你得了吧,别装了。”女人鄙夷地看向尹秋岩,“再说,你别到时候憋倒在半路上,废了还算我的了!”
“男人和男人也是有区别的,你以为我们男人就这么不值钱,路上一站,裤子一松,随便给人看呀!”尹秋岩故作一本正经,忽地又不耐烦起来,“那店到底在哪,快说啊?”摩托车隆隆地发动起来,像是要炸裂这昏沉的灰色天空。
阿灵将嘴唇拢成一团噘起来,再一次用鄙夷的眼光看向尹秋岩,像是在调侃他太过自恋,又像是惊奇于他自命不凡,随即伸出手指了指方向。
“解决啦?”
“嗯!”尹秋岩将摩托调转了方向,“上来啊,还坐那干嘛?”
“呵!坐久了还挺舒服。不想走了。”
“还有这种事儿?你不怕一会垃圾车过来顺带把你扫了?快上来,走啦!”
阿灵懒洋洋地斜跨在后座上,扶着尹秋岩的腰。
“趁天还没亮透,赶回去还能睡上一觉。”
“嗯,”车子呼呼地行进着,阿灵若有所思起来,“告诉你个秘密!”
“你说什么?”尹秋岩稍稍偏过头来大声地问道。
“叶晓宣那丫头喜欢你。”她也在风里大声回应。
“......”尹秋岩顿了一下。之后才问,“她和你说的?”
“没有,我猜的。”
“呵!——这不算什么秘密。”
“不算?难不成你知道?”
“——”尹秋岩没有再回答。
阿灵默默地坐在后面,借着发白的天空望向他的脊背,脖子......
回到租屋,阿灵一改往常的粗鲁,轻手轻脚开了门进去。叶晓宣早早地就认出了尹秋岩摩托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对他的一切都熟稔于心。
“你们一直在一起?”冰冷的声音从叶晓宣的喉咙里传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阿灵吓了一跳,忙又回答,“是呀!”轻飘飘地。
“——为什么?”叶晓宣愤力从床上坐起来,急急问道。
“哪来的为什么。——你现在终于开口说话啦?”阿灵扭头看向她。
“你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这句话的重量轻得犹如托起一根白色羽毛,飘飘然吹飞到阿灵的耳朵里。
“谁?......你吗?”
“我和你说过的——一个叫蓝熙的女人。”叶晓宣说出蓝熙的时候心口闪过尖锐的痛,就那么一下,像是要让她送命。
“蓝熙?我不记得你说过啊。”阿灵一直轻飘飘地说话,一副不假思索的神情让叶晓宣气恼至极。
可是,蓝熙又在哪里?她不要他了。现在这个女人和尹秋岩在一起到底算什么?她又凭什么?一个个无解的问号滚进脑袋。叶晓宣下床从箱子里拿出一包烟,取一根点燃——每当心口疼闷的时候,她需要抽烟,一根接一根地。阿灵嫌弃她,命令她掐灭。她偏不,红色的光点在床头始终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她恨,恨那个生她的女人,那个只知道自己享乐而不尽责的女人。是她将世间本该美好的东西变得肮脏,杂乱。是她让她的记忆里充满恐怖和黑暗。
她恨,恨上天的不公。一个爱尽了天下男人的该死的女人,却不知道怎么爱自己的孩子。连母狼都有的感情,她却没有。到头来一切惩罚都没有落到她的头上,这又算什么?
原来上天也有瞎了眼的时候——惩罚落在我的头上,你以为痛的会是她?她生了我又怎样,对于她的意义,只不过是另一个生命的平行存在,芸芸众生,只不过是一个活着的生命而已。或许,我死了,她也不会痛,只是像常人一样叹一声气息祭奠一个生命的结束,那就连叹息也免了吧!
叶晓宣的心里早已像爆发了的火山——焦灼的红得透明的岩石流滚滚地流淌,翻转,一点点吞噬她的心脏,身上所有的水分瞬间都被蒸发,风干,她就像一具干尸,疼得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知觉......
忽然,她瞬间从床上跳起来,扯住阿灵的胳膊:“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倒追尹秋岩?我警告你,别痴人做梦了,你算个屁啊——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