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只能俯下身来,摸着小姑娘的头含泪道:“我的好雅儿,跟着小哥哥快走,留着性命回来为我们报仇。”说完抱了一下小姑娘后,便硬是将她往暗沟里推,那小姑娘哭闹一番后,只能不舍地边回头边往暗沟里爬。
小姑娘刚爬进暗沟,黑夜中便一阵电闪雷鸣。
借着亮光,秦生瞥见老太君身后不远处,大片银白刀兵挥舞而来,吓得秦生腿一软慌忙俯下身去,便要往暗沟里钻。
可他刚趴下,便感觉到稀稀拉拉的雨点落了下来,他连滚带爬地拼命钻进暗沟,心里气得直骂娘道:“妈耶,这还没脱险你就下雨,贼老日是想收了小爷么!”
秦生还没爬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沟口一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感觉到手边隐隐有温热的水流过,他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推着小姑娘急忙慌地沿着漆黑的暗沟向外爬去。
秦生刚离开不久,数十名黑衣人便从后院杀进厨院。大汉一马当先,杀得浑身是血,手中大刀如夺命银龙般,转眼便斩杀数名挡在厨院门前的敌兵,冲进厨院来。
但见厨院内众女眷尸首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角落处乔俊被数名敌兵围困苦苦支撑。
大汉赶紧飞身上前,大刀带血,起落翻飞,将围困乔俊的敌兵一一砍翻,接着一个健步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乔俊,着急问道:“乔兄弟,大哥的家眷呢?”
乔俊此时披头散发脸色惨白,身前一道伤口皮开肉绽的横贯前胸,仍在不停往外冒血,他幽幽看了一眼院内后,神情悲怆,有气无力道:“都在这···”还没说便已晕死过去。
大汉心中大恸,他将乔俊交由旁边人照顾,拎起大刀,声如狮吼般冲进混战中,犹如虎入羊群,将院内剩余敌兵全部斩杀,这才掏出响箭射向日空,扶着乔俊朝后门奔去。
将军府后门处,在雨中焦急等待的儒生看见大汉扶着奄奄一息的乔俊出来,其身后仅跟着寥寥数人,脸色大变,着急问大汉道:“大哥的家眷呢?”
大汉一见儒生便嚎啕大哭,扑通一声跪下道:“全折里面了,洒家有罪啊!”儒生听完瞬间面无血色,脚下发软,连连后退了几步,左右之人赶紧扶住,一时竟全都哭丧在原地。
这时乔俊才幽幽转醒,有气无力道:“事情有变,军师速速离去,切不可葬送在···”还没说完便吐血身亡。
儒生听完悲痛欲绝,他强行止住泪水,冒着暗夜中的暴雨,带着哀伤的众人赶赴河堤,登船去了。
河堤上,磅礴的雨势遮日盖地,河面上,几艘渔船趁着夜色四散而开,恍如枯叶落水,飘摇难定。
一渔船上,儒生独自坐在船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远处的黑,眼神呆滞,不知心中所想,渔火照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苍凉。
大汉满脸泪水地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两份信,哭丧着对儒生道:“二哥,听船里活下来的内院护卫说,乔兄弟放火后,外院的府兵也不管火势,冲进内院见人就杀。我在整理乔兄弟身首时,在其怀里找到了两封信。”
儒生听完双目大睁,一把将两封信抢过来,看到信封的瞬间脸色大变,他赶紧凑近火光,拆开信看完后立刻全身颤抖,幽幽说道:“吾等中计!”说完便口喷鲜血,昏死了过去······
雨势越来越大,城中各处在黑暗中风雨飘摇,灰白的城墙却依旧巍然不动,屹立于瓢泼之中。
城墙之上,城楼的瞭望台中灯火通明。三人站立其上,借着微光,静静地看着城内河水中的一艘渔船慢慢驶向船闸。
一身着盔甲的中年男子被雨淋得如落汤鸡般,却仍然站在雨中不敢动弹,眼看城中河水水位越来越高,只是双手紧紧握拳,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
旁边一白面青年身着玄色劲装,单手撑着一把玄色巨伞,将洒向其身前华服老者的雨水全都抵挡在外。
那老者须发斑白,身上华服滴雨未沾,面带浅笑地看着黑暗中飘荡的渔火,忽然悠悠开口道:“刘总兵,可以开闸放水了。”
身着盔甲的男子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向身后挥手,通知远处等候的偏将,旋即低头哈腰谄媚道:“恭喜曹太师,贺喜曹太师!”
那老者戏谑道:“哦,老夫何喜之有啊?”
刘总兵谄笑道:“曹太师得知张世初有叛国之意,虽未亲至扬州,依然能运筹帷幄,调兵千里之外,未让叛军得逞,同时救扬州百姓于水火之患,为朝廷立下奇功,实乃可喜可贺也!”说完躬身一拜。
曹太师呵呵笑道:“世人皆传扬州总兵只识攀炎附势,庸碌无能。然则,依老夫看来,你刘总兵心思七窍玲珑,又恪守本分,不仅心向朝廷,还爱民如子,实是不可多得之人才。”
刘总兵听完面带喜色道:“刘峮何德何能得太师如此赞扬。”
曹太师依旧呵呵道:“刘总兵当得起,不然这江河之上怎还会有一艘渔船。”
刘峮扑通一声跪下,连忙叩拜道:“下官办事不力,下官知罪!下官这就派人前去追捕余党。”说完脸上水珠从额头不断滴下,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曹太师依旧笑呵呵地将刘峮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刘总兵莫要惊慌,老夫只是玩笑话罢了!就这等余孽,走了便走了,成不了气候。”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跑上前来,附在刘峮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只见白面青年衣袖微动,一道银光隐隐闪过,那士兵便毫无声息地倒下,没了丝毫生机,白面青年仿若无事一般,依然静静在那撑着伞。
刘峮见状赶紧又跪下,连连磕头道:“下官该死,哨兵来报,我方安插在府中的兵将已全部阵亡,现下不知是否有逆贼家眷逃脱,是否下令全城搜捕余孽?”
曹太师并未回答,只是白面青年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总兵是否当腻了,方才太师所言全当耳旁风么?”
刘峮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说完趴在地上不敢乱动。
曹太师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渔火,也不理趴在地上的刘峮,自顾嗤笑道:“鹤贯年自以为算无遗策,呵呵,又岂知大智者何须小计量?可怜张世初一世英明,却用了此等废物军师。玄儿,你记住,日地万物皆刍狗,无不可用耳,无不可弃耳。善用其势,借其力,方为上策,万不可同那酸腐书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