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观的旧址现如今成了工地，四处都是土石，雨水冲刷之后变得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就会带起一大块烂泥巴，很快林一元的皮鞋就湿透了，裤腿上也沾满了泥点子。
几点污垢对于林一元来说不算个事，他完全没在意这些，思绪全都集中在了双眼上。
之前那个噩梦还在脑海中盘旋，起初林一元显得十分的焦灼，而现在，来到了道观这，心境却又平静了下来，疾行的步履渐渐放缓，目光随着手电光束左右移动，却没寻到哪怕一个鬼影。
继续朝前走去，不觉中，来到了道观跟前，此地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白天爆破痕迹在雨水的洗刷下渐渐消退。
咔嚓！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废墟，也就在这个时候，林一元的眼角余光中现出半个轮廓，他心头一惊，忙扭头去看，就见废墟最里头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确实有一个圆圆的轮廓，很明显这是一个脑袋。
林一元疾步走了过去，才迈出不到三步，忽然就听大石头后头传来一阵嘤嘤抽泣声，林一元刹住了脚步，竖着耳朵静静分辨着这声音，听了一会儿，内心的忐忑随之稍稍缓和了下来。
那声音很好分辨，正是那个疯女人发出的，林一元对这音调记忆犹新，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那晚在林燕南的坟前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当时疯女人忽然失声尖叫，声音惨绝人寰，简直非人类，林一元的耳膜险些被震裂了，索性尖叫过后，疯女人就昏死了过去，但那声音却给林一元留下了无比震撼的遐想，以至于到今天还难以忘怀。
确认女疯子没事，林一元反倒没那么担忧了，缓步朝大石头走了过去，或许是雨声以及闷雷声掺杂在一起，掩盖住了林一元的脚步声，所以疯女人才没发现有人靠近。
此刻疯女人靠在石头上，浑身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这幅样子对于她来说，不禁没有凭添狼狈，反而增加了一抹秀气。
恍惚间林一元产生了一种错觉，忽然觉得眼前这疯女人没疯，只是有点可怜而已。
“小燕子死了，死了······”疯女人双手抱怀，低着头喃喃自语，头发被滚落的雨水顺成了一条黑色瀑布。
疯女人的嘀咕声打断了林一元的遐想，他回过神来看了过去，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见疯女人的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仔细分辨，只是瞧见一团拳头大的黑影。
林一元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那是一只小燕子，就是之前一直被女疯子视若珍宝的那只小燕子，只是此时小燕子一动不动，林一元可以想象得到，小燕子应该是死了。
唉······
叹息了一声林一元蹲下身，伸着手将雨伞遮在了女疯子的头顶上方，轻声问道：“你怎么来这了？难道不害怕吗？”
女疯子有了反应，扭过头看向林一元，表情还和前几天一样，依旧是那样的木然。
“小燕子死了！”女疯子敞开怀抱，将环抱着的双臂朝着林一元伸了过去。
林一元才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没恶心地吐出来。
疯女人怀里的小燕子也不知死去了多久，身上的羽毛早已腐朽，又被雨水浸泡，羽毛全部都掉落了，裸露出的肉体也都腐烂的不像个样子，就连五脏六腑都露了出来。
照理说小燕子烂成了这样，应该会有臭味散发出来，但现在下着雨，雨水掩盖了这一切，所以之前林一元没有闻到哪怕一丝的异味。
“把它给我好吗？”经过起初的不适之后，林一元调整好了心态，其实换做平时他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是刚才太过突然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才突然失态。
疯女人忽然面露警惕，将手缩了回去，继续喃喃自语：“不行，我是不会让你夺走小燕子的，我要带小燕子回家。”说话间疯女人就扭着身体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朝一侧山壁旁的石阶走去。
上次林一元就是顺着这条石阶，一直找到了林燕南的坟前，这才把疯女人找到，现在又见疯女人朝那边走去，他不禁疑惑起来。
“疯女人居然知道回家，可她的家在什么地方呢？怎么会朝那边走？”一瞬间，林一元的脑海别各种各样的疑问给填满了，等到疯女人走出了一段距离，他这才跟了上去。
后山的竹林对于林一元来说，简直是太熟悉不过，那片林子承载了他儿时的无尽乐趣，可以说那片竹林就是林一元儿时的一个天然乐园，竹林四周的情况他极为清楚，根本就是一片延绵的荒山，没有半个人家，可女疯子却······
林一元实在是想不通，索性不再理会，只当女疯子是在说疯话而已，也没往深了想，只是出于对女疯子的担心，他这才决定跟上前看看。
与此同时，林一元甚至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打算，计划着待会要是女疯子不听话，就只有动粗了，先把她打昏了，带下山再说别的。
心中如此打算的同时，林一元已经来到了石壁边，沿着石阶直上，很快林一元就发现了疯女人的踪迹，就在通往林燕南坟墓的那条小径上。
疯女人似乎对林一元产生了不信任，一边走着还时不时回过头朝后头看一眼，见林一元跟了上来，脚下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此刻林一元心事很复杂，第一感觉是觉得疯女人有点好笑，再就是觉得好奇，他很奇怪疯女人为何不去别的方向，单单选定了这个方向，这条小径乃是通往林燕南坟前的必经之路。
最关键的一点是，疯女人走的非常的麻利，要知道现在可是一片漆黑的雨夜，而她却在这竹林内却穿梭自如，那感觉就好像，此地是她家后花园，已经走了千百遍了，所以才这么熟悉。
心里这么想着，林一元产生了无尽好奇，紧跟着就追了上去，但他速度却不是很快，不紧不慢吊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就跟猫捉老鼠一样，很快就来到了林燕南的坟前。
疯女人绕到了坟堆边，趴在墓碑上喘息着，同时用舌头舔着脸颊上滚落的雨水，目光警惕看着来路，左右扫视眼神似有迷惑。
此刻林一元关掉了手电，隐身在一棵竹子后头，旁边还有一捧杂草遮挡，凭借疯女人的视力绝难发现他的存在，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僵持着，过了好一会疯女人才有所反应，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林一元清楚记得，再往前走个数百米，就是一片荒丘了，那里都是杂乱无章的石头堆，林一元小时候还在那玩过藏猫猫，所以记得特别的清楚。
等到女人走出了大概十米左右，林一元这才迈开步子跟上，一直朝前走着，直到那片乱石堆前，却见疯女人俯身钻进了一个石头窟窿中，紧接着身影便消失了。
看到这一幕林一元彻底愣了，忽然想起了之前女疯子自言自语说的一句话——我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