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萧卿晚再没见过赵奕寒,也不知他忙什么去了,竟是一连多日不挨家。
不过这几天她可没闲着。
首先,萧卿晚开始注意王府里进出的人物,注意府里的侍卫、小厮们的交谈,和丫鬟们聊天。
尽管都是闲话唠嗑,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千万别小看了这些,基础的情报工作,就是从一句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中理出头绪,一句无心的话,很可能透露出相当重要的信息。
比如……
“喂~,待会儿记得早点上饭堂帮我打饭,否则就没菜了。今时不同往日咯……”
这是两个交班的侍卫聊天时,萧卿晚听到的话。
打饭得提早,否则没菜,而原来是没必要提早的,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最近王府的侍卫突然增加了,为什么侍卫会突然增加?很可能王府有什么重大行动。
又比如……
“大爷的,昨晚上睡觉都不安稳,从淮上来的那伙人呼噜震天响,略说他们几句,就竖起眼睛来骂人,老子实在气不过,就揍了他们一顿。”
这是吃饭的时候时,萧卿晚听到的话。
依然是闲谈式的抱怨。
这最少说明了两点:第一、侍卫们晚上睡不安稳,那么第二天精神就不会太好,如果时间久了,战力必定受到影响,府中的防卫就会出现破绽,自己就有机可乘。
第二、王府最近从淮上调集了人手来,可王府里高手如云,却还需要调集人手,那么他们要做的一定是一件大事,要应付的一定是个很大的场面,可天京城里,唯一需要全力应付的就只有——
御林卫?!
所以他们想干什么?!
……
类似这样的消息还有很多,所以这几天萧卿晚总是忙得不行,白天收集各种信息,晚上再归纳整理,她现在是秘谍,唯一的任务就是搜集情报。光是打打杀杀的可不行。
但尽管疑点很多,可最后经过排查,这些线索又被她一一否定了。
王府的确在安排重大行动,可这行动却不是对付什么人,而是因为上一次的徐虎事件,府中损失了不少人手,尤其是鹰组损失惨重,近期赵奕寒要回乡祭祖,现在人手不足,这才从淮上调了虎组的人过来。
难道赵奕寒真的那么安分守己?
萧卿晚不相信,大阁领凤凰可是说过:魏王企图造反!
造反是大事,固然需要严密,但参与的人也一定很多——寥寥几人可是翻不了天的,只要人多,就难免会有疏漏,会有破绽,所以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卿晚不死心,又在整个王府转了一圈……
可千万不要小瞧这一圈,魏王府家大业大,宅邸位于文锦街,这一带都是达官显贵的聚居地,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北京的二环内,首尔的江南区,一条长长的大街上排满了天京城勋戚权贵的府邸,一间比一间气派,一处比一处气派豪绰。
然而魏王府却是其中最气派的。高高的围墙里厅殿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蓊蔚洇润,想转完这一圈可不容易。
而且萧卿晚可不是在游园,她一会儿注视着地面,一会儿又凝视着天空和对面的阁楼以及墙头上的篱笆。
因为她在观察——观察王府的明岗暗哨,暗房秘道……以及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仔细地察看过之后,萧卿晚又沿着鹅卵石的小径慢慢地走了半天,也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了半天——自从她获得了魏王小玺之后,现在这个府里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她去不了的了,可是她绕着魏王府走了一圈,却最终还是失望了。
她一无所获。
至少从明面上,她没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她没能好好观察过的,就剩下赵奕寒的位于北阁的小书房了,而最可疑的也是这里。
萧卿晚注意到,每天的午饭后,赵奕寒都要在北阁小书房里待上两个时辰,自己进府一个月以来,几乎天天如此。
她曾经不着痕迹地问过赵正阳,得到的答案却是:
“这是王爷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几乎天天如此。”赵正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是这样。”萧卿晚不动声色,“最近府里侍卫增加,我看新来的侍卫有几个身手不错,我想把他们调到府里任事,这事自然需要请示王爷,可这两天我一直找不到他,所以想去北阁看看。”
“千万别。”赵正阳道,“莫说王爷这几天不在府中,就是他在府里,你也千万不能上北阁去找他。”
“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王爷三令五申交代的,北阁禁止任何人进入。”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萧卿晚目光微闪。
明明正院也有书房,有什么事是必须天天上北阁那个小书房处理的?还禁止任何人接近……
看来王府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就藏在这个小书房里。
可是夜探北阁的结果,却让萧卿晚悚然心惊。
北阁守卫严密,六班岗哨前后交叉,左右对调,严丝合缝,绝无空档!
但这还不是让萧卿晚望而却步的原因……
真正让她惕然心惊的,只是一团影子。
萧卿晚曾经试着接近北阁,那一天她借口丢了手绢,往北阁找去,但才走到附近的假山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杀气!
杀气如剑,从假山后勃然迸出!
然后萧卿晚就看到了那个人——
叶枫!
晚风如徐,吹得萧卿晚衣衫下摆不住飘动,可是叶枫的袍袂却没动。
他就站在假山后,一把乌鞘长剑,一件简陋的,洗的发白的粗麻布衣,看起来毫不起眼,站在那却渊停岳峙,仿佛亘古矗立的石碑;他悠然自若,宛若临潭照影的书生,可是那种直透灵魂的压力,却已沉沉地压了上来。
静如山岳……
更重如山岳!
萧卿晚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窒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可怕的气势了。
势有千钧!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叶枫语音淡淡,人也淡淡——因为他只有一个影子……
他永远只藏在阴影里。
他只不过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摆出任何姿势。可是这姿势却远比世上所有的攻击都凶险。
就在这完全静止不动的站姿立态之间,已藏着有无穷无尽的变化与杀手。他的手中虽然没有势如雷霆的刀剑,但萧卿晚全身上下每一处空门都已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萧卿晚只得转身离开,她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有叶枫在,自己就休想靠近北阁半步。
所以……
“看来,得和姑姑联系了。”她暗暗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