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几道矮墙,转过数楹青篱斜阻的石屋,再沿着土石围起的篱笆一路向北,行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偌大的殿堂出现眼前,红墙青瓦,占地甚广。当前是巨大门楼,巍峨雄伟,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门厅后为庭院,青石铺砌,两侧门楼耸立,一间天井相隔,萧卿晚举步正要入殿,蓦地里对面大门洞开,两行清一色劲装大汉,个个赤膊上身,袒露着一块块肌肉,手提鬼头大刀,杀气腾腾地急趋而出,在天井左右站定,跟着齐齐一声怒吼,左右双刀交叉,在萧卿晚头顶形成一条拱道,刀刃寒气逼人,气象森严恐怖。
萧卿晚见到徐虎摆出这等阵势,不禁莞尔,沿着刀路一路漫步而过,对于头顶随时可能让自己身首异处的九环大刀全然视若无睹,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朝身边一个大汉拱了拱手:
“劳驾,家伙举高点,挡着我的路了。”
那大汉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萧卿晚微微一笑,信步迈过刀阵,跨入大堂,只见正北一副黑底泥金的大匾,上面端正写着“忠义”二字,匾下两张方正簪花紫檀木椅,垫着厚厚的虎皮。一个满脸虬髯,斜戴着眼罩的刀疤大汉端坐其上,两侧一溜排开二十口大箱,堂上薪火高举,架着一口大瓮,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萧卿晚上下打量了刀疤大汉一回,旋即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鬼王刀’徐虎徐大当家了?”
“不错!”看到眼前美丽的少女,徐虎仅剩的一只独目里立刻放出了贪婪的神光,“怎么,魏王府没人了么?竟然排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儿来赴约,你就不怕送羊入虎口么?”
萧卿晚笑道:“大当家的盛意拳拳,邀魏王品茶,可这里的粗茶淡饭,魏王乃当朝宰辅,万金之躯,自然不敢恭维,小女子不过王府里最没用的一个,所以才命我前来,与大当家的品茶论英雄。”
“好一张利口。”徐虎冷笑,“这件事本与你无涉,不过魏王既派你前来,我二弟的事,也只有着落在你身上了。”
“大当家的这话说得差了……”萧卿晚又道,“彭展镇的乃是江洋大盗,犯案累累,各省严令缉拿,魏王怎敢私纵朝廷钦犯?”
“啪——!”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山响,徐虎拍案而起,霎时间一股浓烈的杀意在大堂之上喷薄而起!
“臭娘们儿好大的胆子!”他厉声怒喝,“人没带来,也敢白衣拜山,闯我这黑风寨,喝我的断头茶?!”
“小女子知道乌龙茶、碧螺春,这断头茶嘛……倒是头一次听说,”萧卿晚睨视着瓮里沸腾的滚水,“这里就是用来烹茶的水么?不知是泉水还是雨水?”
“既非泉水也非雨水,就是门外的井水。只不过……”徐虎目射闪电,“你这小娘们儿今天若是不交出我彭二当家的下落,便请君入瓮,品一品你自己煮出来的‘人茶’吧!”
“哦?”萧卿晚饶有兴味地看着徐虎,“大当家的要烹了我?这恐怕有失待客之道吧?”
“我没功夫陪你耍嘴皮子,”徐虎指着萧卿晚的鼻子,“交出我二弟,今天且容你活着下山,或者……”
他打量着眼前身姿婉约,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莲般的少女,眼中的酷厉之色渐去,重新换上了淫邪的眼神,象刀子一样“扒”着萧卿晚的衣裳:“能把本大爷服侍得舒坦,倒也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哈哈哈哈!”萧卿晚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徐虎攸然变色: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明明死到临头却不自知,犹在此狺狺犬吠!”
“我狺狺犬吠?”徐虎目光一缩,脸上淫邪之色顿去,“难道你以为今日还有机会逃离此地?”
“不错,眼下的确是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萧卿晚一开折扇,“可是你怎么不动脑子想一想,小女子为什么会变成你的‘鱼肉’呢?”
“没了这二十箱的银子,魏王就要人头落地。”徐虎指着两侧的大箱,“而你是受魏王所派,自然不得不来。”
“不错。”萧卿晚盯着徐虎,目光亮得有些令人不敢逼视,“可是你想过没有,青州案时,你折了多少兄弟?难道我不懂你们和魏王府仇深似海?”
徐虎:“……”
萧卿晚:“这是傻子都能看的出的事,为何我敢单刀赴会?”
徐虎:“……”
萧卿晚:“难道你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徐虎悚然一惊。
此人自始自终谈笑自若,难道真有什么倚仗?
不行,夜长梦多,还是先拿下她,再以她为质,胁迫赵奕寒那小子放人!
“你这臭婊子!”徐虎厉声怒叱,“既然魏王不肯放人,说不得,只有请你留下了!来人呐~!!”
一声令下,门外一众大汉轰然应喏,纷纷持刀冲入,将萧卿晚团团围定,只待徐虎大手一挥,顷刻就要将这娇滴滴的女子剁成肉酱。
“小的们!”徐虎道,“这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了,赏你们乐呵乐呵。”
得到了寨主的许诺,这些身子横着竖着几乎一般粗、长得如同野人一般的粗汉子不由自主地猥笑了起来,想到这样一个仙姿玉貌的美人在自己身下蹙眉承欢,不堪伐挞的模样,盯着萧卿晚的眼睛顿时放出了熊熊欲火。
萧卿晚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徐虎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你错了。”萧卿晚摇摇头,“反正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何必害怕?”
“哦?你以为我不敢?”
“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你……”
“因为你做不到。”萧卿晚微微一笑,“若不信,自己试试看就知道了。”
徐虎惕然一惊,下意识运起内息,不料陡然间头晕目眩,竟然站立不住,一跤摔倒在地上。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挣着身体想要站起来,谁知全身上下竟无一丝力气,便连抬一抬手指头都做不到了。
不但如此,甚至聚义厅里自己手下一众盗匪,也全都萎靡不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