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樱隔天就回到家了,而这一天亦是江城启程的日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宣示着寒假已经来了。
寒假期间,舒樱勉强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勉强听来有些违和,但此勉强非彼勉强。事实上是舒樱回到家感冒了,主要是鼻涕流个不停,一直窝在家十分抗拒外出,所以在接到聚会邀请时,果断拒绝了。
但方夏来找舒樱,各种软磨硬泡,说什么她不去不行,有了她聚会才算完整之类骗鬼的话。
舒樱淡淡的说:“说实话。”
方夏说:“想要你陪我去,我一个人去孤零零的。”
“这才是人话。”过了一会儿,舒樱又说道:“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那他是干什么吃的?”
“就是因为人多,怕被笑话,所以才要你陪着嘛。”
舒樱最后还是和方夏去了,虽然头上亮亮的像个灯泡。
高考之后,原本一起的同学各奔东西,像蒲公英一样被风轻轻一吹,散落天涯。再次相聚时,只见众人纷纷述说高考后种种经历及趣事,互述衷肠,好不亲切。看起来真像是时隔多年未见的好友,其实仔细算起来,分开也不过半年罢了。
舒樱则置身事外,这并非她所愿,只是身体抱恙,只得如此。又十分不合时宜地打了两个雷鸣般的喷嚏,该死的感冒啊。原本没人注意到她,现在却成了全场的焦点。
“哇,这是有人想你了啊。”
“才没有呢,是我感冒了。”
“喷嚏打一次,是偶然,三次是感冒,你刚才打了两下。”
“所以呢?”
“喷嚏打两次,这说明是有人在想你啊。”
是这样的吗?那就是他想我了。
还有一次是在过年时候,有亲戚问舒樱在大学感觉如何,并打趣问有没有交男朋友。听到男朋友,舒樱大脑瞬间短路,只有江城的模样在脑海中转来转去。
舒樱尚未给父母说江城的事,再加舒樱知道亲戚本来用意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听听缤纷多彩的大学生活,使其心生向往,以达到侧面鼓励好好学习的效果。至于亲戚问的男朋友话题,纯属调侃罢了。所以最后说了些在大学还好之类的话搪塞了过去。
春节终于在热闹中过去了,这也就意味着离开学又近了。自上学以来,舒樱从没如此期待开学。
有一天早上,舒樱还在睡梦中时,她老爸来叫她起床。舒樱觉得奇怪,因为自她回到家后,老爸从没操心过她睡懒觉的事,甚至在她老妈催促舒樱起床时,还会帮舒樱说话,说什么孩子在家不睡懒觉上哪睡去,满满的都是宠溺。
舒樱老爸见舒樱闷哼着转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没一点起床的意愿,便放弃了。把一封信放在舒樱床头,说道:“待会儿你妈来了,看你还睡不睡得着,信给你放下了,待会儿自己看。”说完嘴里又嘟囔着“大冬天的,小棉袄要留不住了”走了。
一会儿后,舒樱转过埋在枕头里的头吸了口气,用手捋了捋头发,又摸了摸眼睛,这才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床头的那份信,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年头还有人寄信吗?接着又想这是寄给自己的信吗?
“爸,哪来的信,是给我的吗?”
“收信人是你,你说是谁的信……”
舒樱拿过信封,只见上边的收信人确是自己,而寄信人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而且上边的字都是用电脑打印的,遂心里在疑惑莫不是有人在捉弄自己。谨慎让舒樱犹豫了,但好奇心又促使舒樱打开,最终好奇心占了上分,便拆开了去一探究竟。
舒樱取出信纸,只见信的内容:
亲爱的舒樱同学:
你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自那日一别,转瞬已近两月,不知你可还如昨日般健康,可否还记得我的模样。
提笔,放下,再提笔,又放下,如此循环往复,只因不知如何开头。感觉来了灵感,赶紧写在纸上,情急之下写的字实在太丑,遂撕掉纸,扔掉重写。再写时发现忘了刚才想法,于是又去翻垃圾箱,找出那张纸,再看那句话时如同嚼蜡,庆幸还好自己扔掉了。
思来想去,开篇的问候是必要的,辅以离别时间更好。说到时间,它可真是个怪东西。叹它不知人情,不懂世故,走过了就一去不复返,连头都不回一下,无情又洒脱。说它《匆匆》,它偏《渐渐》,平时不紧不慢缓缓始终向前。可为什么现在我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它的流逝,简直慢极了,为什么就不能快一点呢?是没人鞭策么,那我倒是很乐意去做这件事。
乱诌了开头,后边就顺利多了(其实这句是我在誊写时加上去的)。说来惭愧,由于是第一次写信,对信的格式完全不知,所以专门去查阅了一下。看到介绍说信一般由“亲爱的**”和“尊敬的**”开头,我想对你用“尊敬的”来开头会显得我傻,所以我用了“亲爱的舒樱同学”,希望你不要介意。不妨偷偷告诉你,我原本是不想写舒樱同学的。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感觉很新奇,好好玩,这是从没有过的一种体验。其实我也不知为何要写这封信,也许是闲得无聊没事找事,也许是心血来潮觉得好玩,也许是……
写到这里,我不禁停下笔来,开始思考自己还有必要写下去么,现在还有信存在的必要吗?手机那么方便,通讯那么便捷,信息一步即位,相比之下,龟速的信还能承载什么?
我被这个问题缠住了,思考良久,最后终于得出结论:是的,它过时了,作为传递信息的载体早就过时了。但它并不会因此被淘汰,因为它完成了进化乃至升华,人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它当做了精神寄托,难道不是这样吗?试问如今有谁会写信报平安,有谁又会电话述衷肠?
而今之世,难得清静半刻。或手机不离手,或游戏不下线,这儿刚争精英,那儿又夺荣耀,此消彼长,前赴后继,从不缺向前冲的勇士,缺的是回头看的英雄。
平铺白纸于眼前,竖持管子于指间,孤坐灯前,身靠墙面,何尝不是种修练。若打坐修练的是静心平气,那写信不正是在自省,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吗?下笔之前,往日种种浮现眼前,恰似牛羊反刍,回味无穷,其乐自知。
回忆很多,能珍藏在心底的不多,其中可与言者更是少之又少。有时话到嘴边会咽下去,笔在手里会写出来,咽下去的是委屈,写出来的是解脱,哪怕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只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曾想写一封信,竟用了我全身力气,费了许多心思,听来有些矫情,却真是如此。兜兜转转,到了这里回头一看,倒是写了许多,却是啰里啰嗦一堆没用的。词不达意也好,话不点睛也罢,若就此打住,不寄与你,心里又一万个不愿意。也许尽是些冗词赘句,我却惜之如金,正是因为有了前边连篇的废话,我才能写下这句: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