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都觉得雅西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她理智的已经不像一个人,她不会像我们一样因为生活里杂七杂八的事情烦恼不已、痛哭流泪,无论任何事情,她都能用她那个精密的大脑计算出最佳的解决方案,万无一失。
就像现在,雅西再一次用残忍的现实证实了她和我们之间本质的区别,前一秒钟我还觉得她是因为见到失踪两年的男朋友而经受不住打击感情错乱,而现在,我才发现她纠结的根本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那个衣冠楚楚的《魅》的新一任人事总监。
“难道他过得好一点你不为他开心么?”叶莎忽然出现在我身后,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雅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莎,然后向上提了提她的礼服重新走了出去。
叶莎从她的手袋里掏出一只口红,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对我说:“哎,你叫我过来干嘛,看完你的信息我还以为颜浩跟你在女厕所里呢。”
“我们之前好像没有人告诉过她颜浩回来了吧?”我看着叶莎问。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颜浩又没死,再见面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他新的出场方式吓了我们一跳而已,他是怎么认识席尘的,好像刚才介绍的时候,我还听见说他从哈弗大学拿到了什么专业的硕士学位,我记得他大学的成绩也不怎么样么,他怎么做到的?”
我愣愣得看着叶莎像机关枪一样冷静、条理清晰的说完,她什么时候也变成雅西了?
对于这个问题更感兴趣的是雅西。
第二天,我们决定在雅西家重新为颜浩举办接风晚宴。
此刻雅西和颜浩正在超市里逛着,超市里精美的展架上陈列着印着英文、法文、日文各种花花绿绿的包装的食品,在市场里几毛钱一斤堆得像山一样的黄瓜,在这里被包装的像进口水果一样,上面粘着的纸质标签标着十位数的价格。
雅西跟在颜浩身后,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把几十块钱一盒的蔬菜丢进购物蓝里,又漫不经心的问售货员有没有从澳大利亚进口的牛眼肉,她此刻眼神里布满的疑云让她看上去像一个十足的福尔摩斯,简直就是现场版的柯南。
雅西还记得两年的颜浩,看自己吃一块五十元的奶酪蛋糕都跟耶稣受难一样,那副揪心揪肺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每一勺子剜下来的是他自己身上的肉一样。
颜浩拿起一盒标价198元的小盒子对雅西说:“这种黄糖配咖啡味道特别好,你要不要试试?我记得你喝咖啡一直都喜欢放糖的。”
雅西的两只眼睛就像雷达一样,她迅速的瞄了一眼标价,然后微笑的点了点头,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只不过是和自己曾经的男朋友有着相同的外表和名字的陌生人。
否则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站在她面前这个哈弗大学EMBA的硕士,《魅》的新一任人力资源部总监,在这个房价高的离谱的城市里,在三环内拥有一套两百平米以上的豪宅的男人,竟然是自己那个两年前被系主任断言毕业后连工作都找不到的男朋友。
“你怎了?好像不认识我一样?”颜浩看着雅西,目光里依旧是雅西熟悉的谦卑的讨好。
“呵呵,没有啊,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拿……今天给你接风嘛。”她悄悄的省略了喜欢吃什么随便拿,后面的那句“我来结账”,所以这句她曾经每天都会说一遍的话,现在在重新说出来,显得那么不自然。
颜浩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他握住雅西的双肩说:“雅西,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曾经的我,对你的爱都没有一点的改变,只不过现实告诉我,我只有变成现在的样子才能够呆在你身边。”说完他又将一盒败家的奶昔扔进购物篮里。
雅西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高大背影,两个眼睛闪烁着暧昧又兴奋的光泽,此刻她全身上下充满了强大的成就感,就像她突破重重阻拦精心挑选的一只ST股票,通过重组之后成为一匹黑马一路飙升至涨停版。现在颜浩就是这匹黑马,他已经晋升为一线的蓝筹股,雅西的脸上露出一种得意而又如释重负却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忧伤的复杂的微笑。
这么多年来,她的成绩、她的家世、她的吃穿用一切都凌驾于我们之上,也只有她的男朋友是可以被我们拿来稍微讽刺、嘲笑一下的。颜浩是我们和雅西之间的桥梁,有了他我们才会觉得雅西还是生活在我们现实当中的,他是我们唯一的精神慰藉,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覆灭了,她像是重新穿上圣衣的雅典娜女神,站在耸入云端的高峰之上,睥睨着我们这些整日穿梭于灰色的钢筋水泥之间的小蚂蚁。
正是她这种兴奋的成就感才让我们顺利的逃过一劫,并且她欣然的告诉我们,今天晚上她会亲自下厨。
李媛靠着厨房门,她看着正坐在那套昂贵的FENID沙发上的两个男女,他们优雅、高贵,好像是与生俱来的贵族,尤其是颜浩,他绅士的就像一个英国王子。李媛一边摇晃着手里那杯浓香的拿铁,一边对旁边正在往一盘切好的水果上剂沙拉酱的叶莎说:“你说如果颜浩还是像以前一样,穿着杰克琼斯T恤的无业青年,你说雅西还会是现在这样么?”
叶莎把手里的活儿,停了停说:“她可能会把南羽辞退了。”
旁边的南羽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把手里的香槟扔出去。我们三个一起把同情的眼神投向了他,只有Lisa,她低头着不停的奋战,雅西所谓的她亲自下厨,就是她亲自指挥Lisa下厨。
就在这时,我收到一条Seven的信息:林小姐,我真心的希望您能为昨天酒会的事情向江总……
我想到昨天我最后一眼看到江羽臣的样子,西装上都是呕吐物,我甚至无法想象他那样优雅的人是怎么走出酒店的。看着后面的省略号,我不知道江羽臣想要的是一个道歉还是解释,那些省略的就像悄无声息即将到来的恐怖,重重的压在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