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江澜集团的大楼下,等着那个麻杆妖物。
阴沉的天空下起雨来,隔着迷雾般的雨帘,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他们大多没有带伞,用外套或者提包顶在头上。我习惯性了翻了翻包,竟发现自己也没带伞,我似乎已经忘了北京的秋天也是会下雨的。
自从邱泽离开,我就很少会淋雨。
我曾无数次的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眼前都是邱泽把我揽在怀里,然后撑起他的外套,如果是在夏天,他就会用他宽大的手掌遮在我的头顶。很多次,我都故意不带伞,等我们湿淋淋的回到宿舍后,他都会催我去洗澡。每次的我出来的时候,都会有一碗热热的可乐姜汤,然后他都会用大大的浴巾把我头发柔到半干。
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那个时候他是那样地迷人,无数个梦里,我都会不自主的沉浸在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杜松的香气里,我的眼前依然是他被雨水打湿的修长的手指、光滑的皮肤,还有他温暖的微笑,就像我手中腾着热气的姜汤,一直暖到我的心里。
而现在我的心是凉的,上海随时都会下起大大小小的雨,当我变得湿漉和寒冷的时候,再也没有热腾腾的姜汤,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揉干湿漉漉的头发,我只能卷缩在角落里忍受着冰冷的寒气,仿佛每一处被雨水打湿的肌肤都会在那冰冷的液体里溃烂,那种令人窒息的痛彻心扉至今都是我的禁忌。
慢慢得,我的包里一直都会放一把伞。
我就这样站着,迷离了眼前的雨帘,迷离了眼前的风景。
不知何时,我的头顶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
我瞪着湿漉漉的眼眸看着眼前这个干净、利落的男人,他握着伞柄的手,骨节纤长,白皙的皮肤光滑如丝,他脸上的神情自然镇定,温润的雨气里混合着杜松的清香和烟草、皮革的气味,他的眉宇间尽是我熟悉的神色,仿佛只要他稍微牵扯一下嘴角,就是那个让我痛彻心扉的微笑。
“不就送错个文件么,至于么?”他的声音很低。
“江总?!”我抹去眼角那滴没有忍住而流出的眼泪,让自己从邱泽的回忆里抽离出来。
“你在等Seven?”
“Seven?”我疑惑的看着江羽臣,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的容貌英俊得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不过真正让我无法正常呼吸的是对他那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
“我的助理。”
“Seven?连名字都叫得这么像同性恋。”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同性恋?你是说Seven?”他的表情依旧淡定。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总……”我搜寻着我记忆里的所有词,来美化这个“同性恋”。
“没关系,江澜对员工的性取向没有特别的规定。不过他现在不在公司,我在楼上看到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下来看看。”
“真是没想到,江懂会对我们这样的小员工如此关心,方案的事情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会尽快处理好的。”我又恢复了专业。
“不用了,那套方案看不看都无所谓,目前江澜还没有涉及时尚圈的意思。我知道你在纠结那些原版文件,可是只要我不签字,它们就是一堆废纸。”
不错,自从2003年江澜集团进军北京地产业,购置了北京三环以外的多处地产并进行开发,虽然还算不上京城第一地主,但作为03年才崛起的新秀,江澜的发展速度,哪怕是地产界的龙头也不容忽视的,旗下的产业包括了江澜高尔夫别墅、江澜高尔夫球场、江澜金融大厦、江澜商务中心和几家高端地段的豪园。
虽然一直都是和贵胄富贾们打交道,但是确很少听说江家涉及时尚界、娱乐圈的那些奢靡轶事,也从不见这位江少爷和哪个明星、名模传出什么花边绯闻,比起那些整日穿着DIOR HOMME,开着豪车,搂着魔鬼身材的模特儿的阔少爷们,他一身简洁的Hermès黑色西装,除了他那辆招摇过市的黑橙色布加迪之外,真是低调至极点。
如果非要把江家和时尚挂上勾,那就是江羽臣那张迷死人的脸。
“江总,把方案送到您手里,是我工作,至于其他的事,您还是和席总编亲自洽谈比较好。”我必须要让那份方案躺在江羽臣的办公桌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席尘和雅西知道,那份所谓的机密方案根本都没有面世就让拍得飞灰烟灭,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打击也太过沉重了,而我也绝对不想成为他们的炮灰。
“也对,作为一个新来的小助理,你也不容易,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如果你愿意暂时当我的司机的话,我也乐意帮你这个忙。”他看着被雨水浸泡过的街道,深邃的眸子迷上了一层大雾。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那双鳄鱼皮的皮鞋,干净得不染一丝灰尘。
我淡淡的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那真是太感谢江总了,您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正在我转身之际,他拉住了我,纤长的手指就那样不轻不重的扣在我的胳膊上。
等我回过头的时候,他已经把另一只手里的雨伞递到我面前,意会的看着我。
我接过他手里的伞,冲进雨。
我们的车子开在去黄浦会所的路上,江羽臣像一个侦探一样强调,必须要把每一个方案所到之处都查个遍。他所谓的第一案发现场是雅西家,这个地方早在事发之后被我和雅西翻了个顶朝天,而江羽臣也断定Seven完全是无辜的,所以现在,我们正坐在第二案发现场——雅西车里赶赴第三案发现场——黄蒲会所。
北京只要是遇上个下什么东西就会赌得水泄不通,我们夹在尾首不见的车队里,几万个雨刮器躁动的摆动着,伴随着像巨大的电钻一样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就像一条慢慢蠕动的长蛇发出愤怒的嘶叫,每一声都像一只尖锐的钻头钻进你的太阳穴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