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义神情一震,满脸惨淡灰败,他并非傻子,知道皇帝会让祁倡来开口做这个恶人,就是看穿他意图巴结祁倡,想要借机敲打他二人。
而以祁倡的立场,明知圣上是在敲打,更不可能对他心慈手软。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明明算准了穆府守备空虚,又只是暗夺一个废物之物,竟然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止官职被降,还让圣上猜忌,惹来祁倡暗恨。
这一切,都怪穆青义今日一反常态的举动。
他原本以为,以穆青义耿直冲动的性情,就算刺客失手被抓,穆青义也只会跑来闹上一番,伤不了他的根本,却想不到穆青义居然能想到以退为进,殿前请罪这样的计策。
如今这番恶果,对他而言,影响极大。
见穆青义听到祁倡宣判脸色缓和,但依旧有些憋屈难受,帝王浓眉一挑,沉声道,
“穆爱卿可是认为祁爱卿所言,有何不妥?”
“微臣不敢!”穆青义凛然,抬头注视帝王仁爱面容,眼含濡慕,恭声再道,
“陛下圣恩,微臣铭记于心,只是昨夜之事,让微臣实在有些后怕,若非萧江副尉相护,家妹如今也不知会如何……”
帝王颔首,知道穆家一门都极为疼惜爱护穆清澜,没有在多言。
转头深睨孟广义一眼,冷声宣布,
“既有两位爱卿所言……传朕旨意,明日午时,将这三名公然盗窃御赐之物的贼人当街问斩,正四品光禄大夫孟广义,降为从四品中大夫,罚俸三年,钦此!”
“微臣孟广义,领旨谢恩!”孟广义叩拜在地,灰败颓然。
百官神情各异,纷纷打量穆青义。
今日穆青义殿前请罪,圣上没有怪罪,反倒降责孟广义,处置了自己身边的近臣,由此可以看出,圣上对镇边将军府的重视。
经此一事,再加上边关捷报,镇边将军府的呼声必然一时无两,风头高涨。
唯一可惜的是,镇边将军府呼声再高,唯一嫡系继承人只是个废物,注定后继无人,否则,不失为一个绝好的拉拢对象。
只是,圣上只降孟广义为中大夫,依旧留任光禄勋的举动,有些让人耐人寻味,也难怪穆青义有些不满。
毕竟,历朝历代的九卿,大多都是从光禄勋升上去的,这一职位,炙手可热。
看来圣上心中,还是没有彻底放弃孟广义。
祁倡百感交集,看着穆青义一脸忠心的模样,眼中满是探究审视。
今天穆青义虽然没有多说什么,除了请罪,就是为家妹说话,一派忠心赤诚,情深义重,但却莫名让他内心焦虑不安。
这一切的事态发展,究竟是穆青义早有预料,还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祁倡久久凝视穆青义,眼中吞吐寒芒,但依旧看不出穆青义是否有变化,旋即自嘲一笑。
看来,他今天是被穆青义殿前请罪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有些疑神疑鬼。
如果穆青义真有这样细腻周全的心思手腕,又怎么会被自家独子屡屡占尽上风,抢占先机?甚至还被自家独子暗害重伤,曾经数月无法下地。
帝王俯视百官各异的神情,深邃的面容高深莫测,对于朝臣们结党营私扶持皇子一事,他素来深恶痛绝,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可能一竿子将所有人打死。
但是近日,自己身边近臣,居然为了讨好他人出手暗夺穆府之物,着实触犯了他的底线。
就算不提穆府即将立下的战功,他也绝对不会姑息。
但是,今天穆青义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这位素来耿直刚正的臣子,怎么会想到这样以退为进的策略?
不禁深深一瞥穆青义,见穆青义对自己降孟广义为中大夫后,脸上依旧不甘,帝王这才颔首,冲百官道,
“朕乏了,退朝。”
“微臣恭送陛下!”见皇帝起身,百官们立时恭声目送。
紧接着,便对视一眼,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去,临走前还在议论今天的事情。
只是他们没有一人猜到,穆青义殿前请罪背后的真相。
穆青义孤身离开皇宫,回返将军府。
待见到备好饭菜等候自己的穆清澜,略沉吟片刻,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悉数告知,最终一叹,颇为不甘,
“只可惜,最终,圣上还是让孟广义留任光禄勋……”
“如此这般,其实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四哥不必如此介怀……来,吃鱼!”穆清澜反而一笑,夹起一块鱼肉,放入穆青义碗里,心底十分满意今日朝堂的结果。
她先前就已经想到,仅凭盗窃一事,想要搬倒一位天子近臣,绝无可能。
毕竟历朝历代的九卿,有不少都是从光禄大夫一职晋升上来的,故此这一职位虽品级说不高不低,但也算炙手可热,称得上是圣上心腹之职。
故此,能因盗窃一事,让孟广义官降半级,罚俸三年,让陛下心中猜忌,还让他得罪祁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且,为帝者疑心重。
这事不管穆青义如何处理,都可能引起圣上猜忌。
故此,穆清澜虽然早就猜到圣上不会极力严惩孟广义,但也没有事先告知穆青义,而朝堂上穆青义真情流露出的不甘憋屈,落入圣上眼中,纵使圣上无法完全确认穆青义的一片忠心赤诚,也不会怀疑他是揣度圣意。
见穆清澜没将这事放在心中,穆青义只得压下心底不甘,闷头接过鱼肉,转头冲萧江道,
“萧兄,坐下一并用膳。”
“好。”萧江点头,刚要坐下,忽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不禁立时起身,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太监总管服饰的男子正率人大步走来,身旁一名小太监尖声高喝道:
“御前总管喜来公公,奉陛下口谕,特来向清澜县主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