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峰见崔斌入内,眉心下意识一蹙,他身为前任祭酒,在国子监向来是一言定论,无人可以反驳,但眼下事易时移,对于崔斌的插手,他根本无权反对。
索性将心底的憋屈愤懑,尽是宣泄在穆清澜身上,厉喝道,
“穆清澜,唐博士究竟与你有何深仇大怨,你竟将他气至昏迷,自己反倒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你可还知道情、义二字怎么写?!”
话落,谈凉等人顿时戏谑一笑,向穆清澜张望,秦司业如今因穆清澜被降职,对穆清澜定然十分仇恨,绝不会轻易放过。
穆清澜听到这话睁眼,只淡淡一扫秦明峰,便转头看向崔斌,见崔斌神色沉稳老成,且对秦明峰的话语不置可否,这才淡淡一笑,冲秦明峰道,
“秦司业,数日未见你还这么大官威,小心气大伤身啊……”
“你!”秦明峰双眼瞪圆,若非穆清澜凭空揭露宋宣阴私,他又怎会落得如今这不尴不尬的地步,如今被人强压一头,这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奚落调侃自己?
“秦司业所言确实有些过了。”崔斌忽然开口,淡淡一扫穆清澜,旋即冲秦明峰道,
“这事情尚未调查清楚,秦司业仅观一点而论全貌,确实有些不妥。而且咱们既是来解决问题的,又知晓唐博士晕倒,为何不先唤医者前来救治?”
说话间,崔斌便冲身后属下打了个眼色,命他们去请医学中人过来查看唐明渊的情况。
秦明峰脸色十分难看,崔斌虽然没有明着指责自己,但也确实点出他闻讯之后光顾着惩治穆清澜,根本不顾及唐明渊的情况,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处事不周的表现,已然落了下乘。
听着崔斌平淡沉稳的话语,看着秦明峰难堪的脸色,监生们大多都意识到这二人必定有隔阂,想来也是,一个在国子监内曾呼风唤雨之人突然被降职,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昔日默默无闻的老下属上位,踩在自己头上,心里怎能舒坦?
而身为新官上任的崔斌,一看也不是个善茬,绝不是那种会因秦明峰是老上司,就对秦明峰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人。
旋即监生们神色各异,有人眼露玩味,只觉眼下这一幕愈发有趣,有人脸色不虞,唯恐穆清澜借此脱身,有人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穆清澜感受着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淡淡一笑,这新上位的崔祭酒倒是有点意思,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人情味,至少不会急功近利到连昏迷之人都不放在眼里,就要拿人问罪。
察觉到穆清澜的注视与打量,崔斌唇角一扬,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看似十分友善,实则另有深意,这国子监中鱼龙混杂了多年,乌烟瘴气,难得出现穆清澜这么个能将水搅浑的人。
他要是不好好借用穆清澜之手,将国子监重新整顿一番,那岂非错失良机?
待医学助教赶来,三五下便将唐明渊救醒。
唐明渊看到崔斌与秦明峰二人,登时眼珠子一转,手捧心房,冲秦明峰悲痛道,
“秦司业,老夫实在对不住您的任命,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实在无力教导这国子学丙院,还请秦司业与崔祭酒能答应,让老夫告老还乡,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