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帅营帐内依旧是灯火通明,只见营帐正中间,坐着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一脸雪白的胡子。年龄虽大却精神矍铄,正是这里的主帅,郑龙老将军。
在他下首处站着一人,确是叶枫,此刻正汇报当日训练成果:
“左军今日伤三十,骑射三百不达标,左前伤八十,骑射三百五不达标,中军伤二十,骑射......”
随着叶枫的汇报,郑老将军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待汇报完后问道:
“这种训练是否过于苛刻?这些全是老夫从西北和边防士兵挑出的精锐,他们也都连年征战,战斗经验也很丰富,伤者自不必说,怎会有如此多人骑射不过关?”
听到此问叶枫也是眉头一紧:
“回元帅,过往我军交战都是步兵掌弓箭,骑兵长枪短刃,所以不善骑射。这种战法利于阵地,宜守不宜攻。而北答军个个擅长骑射,若一旦冲散我军阵型,造成两军骑兵直接对阵时,还未曾交接我军便死伤一片,所以此次训练首要就是骑射。”
老帅听后半晌沉思不语,过了片刻反问道:
“依你所说,我军即便练好骑射,对阵北答时最多能打个平手,可还有其他办法?”
叶枫听后马上回道:
“若战前冲锋我军不处于劣势,短兵相接时,便可再做些文章。北答骑兵用的是马刀,利于近距离挥砍,而我军多是长枪,贴身时施展不开,兵器便处于下风。飞羽营既分五军,而各部兵器又有不同,左右前军用长枪和狼牙棒,主要用来抵住敌军前锋攻势。敌军攻势受阻时,中军从间隙处奔出,短兵相接,长剑对其马刀,也不落下风。左右两军见机突袭,分割敌军阵型,不同形势可用不同战法......”
接着,叶枫详细介绍了练兵的各种阵法。
“好!好!好!”
听完叶枫的描述,老帅激动地站起身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果然英雄出少年,你所说的这种战法的确很妙,现在可曾开始练习?老夫想去见识一下!”
“回元帅,未曾开始,目前尚在练习骑射阶段,练军也不是一时两刻就能见得成效!”
“嗯,说的是,是老夫太过心急了。那老夫就把飞羽营全权交于你手,若有什么难处尽可报上来,老夫定会全力帮你解决!”
“谢元帅!”
此时郑老将军已走下案台,抚着叶枫的肩膀道:
“连着训练了多日,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边说边和叶枫并肩朝外走去。
“听闻你师从袁先生,袁先生有治世之才,兵法韬略也样样精通,只可惜选择了归隐山林,你师父近来可好?”
听到郑老将军认识师父,叶枫倒也没有吃惊。多年前师父也曾辅佐治军,想必是那时认识的郑老将军,随即回到:
“师父身体很好,只是越发的不想下山走动,我此次便是受到师父的指示,投身军营,希望可以报效朝廷!”
“嗯,年轻人有这样的志向很好,希望你可以早日建功立业,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告别了老帅,叶枫径直走向自己的帐篷。郑老将军直直站在帐篷外,看着叶枫远去的影子沉思了许久。
想到来之前的那道密令,心想若只有袁先生的推举,想必也不会直接得到朝廷青睐,这年轻人或许还有其他的背景。
不过幸好经过这些天的交往,可以看出此人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有一展宏图的抱负,值得欣慰。
只是这会儿的朝廷已满是疮痍,内部腐朽比之先帝期间更甚,即便仗能打赢,也不知这天下,又何时能够太平呢!
虽夜以至深,皇宫的上书房内,灯依然亮着。一会儿只见一名宫女,拎着一个食盒走到门口,对门口的太监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把食盒交给他行了个礼便退下。
这名太监正是大总管李明启,只见他轻轻打开门走入殿里,进到里面也没吭声,只是低头站着。
明黄色的桌子后,坐着年轻的宏盛皇帝凌文轩,此时他正在低头批着折子。看着看着,蜡烛的火焰突然跳动起来,李总管慢慢走上前去,剪了一下灯芯,烛光又恢复稳定。
凌文轩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是子时了。”
凌文轩见他并没退下,便抬头看了一眼,李明启连忙低声道:
“禀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为您准备的参茶,您是现在喝还是放一会儿?”
只见凌文轩批完手中的折子道:
“不批了,准备就寝吧!”
说完站起身来,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李明启赶紧递上参茶,凌文轩拿起喝了一口压了压咳嗽,李明启连忙问道:
“皇上,是否请太医......”
“无事!”
还未说完便被凌文轩打断,接着便走向偏殿。
边走边对李明启吩咐道:
“明日下朝后让王蒙、何冲来上书房候着。”
李明启连忙应了声“是”,紧跟着进去替凌文轩安置就寝。
次日一早。
“说说,此次粮草为何进展如此缓慢!”
凌文轩厉声问道。
此时跪在下面的户部尚书何冲满头大汗,支吾着回道:
“回皇上,这,这国库,国库实在是没什么银子了,还望皇上容臣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你若有好的办法也不会拖延至今了,你说国库空虚,好,朕问你,国库的银子都干什么去了,为了支援北防兵营,去年赋税又加了一倍,这都是从百姓嘴里抠出来的钱呐,你的户部到底是怎么管的?”
说到气处,凌文轩恨不得拿东西把他砸死,但是即使砸死他钱也出不来,也只能让自己空添悲愤。
只见何冲不住的磕着头,哆哆嗦嗦的回道:
“皇上,臣确实是按照以往规矩分发使用的银两,实在是开销的方面太多,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按的谁的规矩?朕之前有没有叮嘱过你让你优先安排粮草军饷,到你这就按规矩了,户部到底是给谁家开的?”
“皇上息怒,皇上恕罪,是臣办事不力,臣尽力想办法,想办法......”
看他这幅窝囊样凌文轩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撂下一句“朕限你一个月内筹齐粮草”后便不再理他。
接着他转头看向兵部尚书王蒙,还未等他开口就见王蒙叩下头:
“禀皇上,兵马司的军马已经挑选完毕,就这几日便可送往北防。”
“哦?还是王爱卿办事得力,不过朕问问,这次不会像上次一样把一些老的走不动道儿的马和小马驹滥竽充数吧?”
听了这话就见王蒙也开始满头大汗:
“回禀皇上,臣不敢,臣不敢,不过这也是臣能搜集到的最好的马匹了。”
凌文轩此时已经气的不想说话了,看他们一眼都心情烦躁,挥了挥手道:
“退下吧!”
两人如蒙大赦,嘴里不停地喊着:
“谢皇上,臣告退!”
便退出了上书房。
此刻凌文轩以手扶额,想着朝堂上丞相王怀笙,总是那副万事成竹在胸的样子,嘴里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顿时感到内心更加疲惫。
这位丞相兼国舅爷,总是把所有大事都说的如此漫不经心,仿佛朝廷一切跟他毫无关系似的,整个朝廷的重担,好像全压在自己一人身上。
叹了一口气,人们都道皇上九五之尊,以为能够为所欲为,可是谁又能体会身为天子的无奈?目前自己根基未稳,待有朝一日,一定要肃清这帮奸党,连根拔起这棵参天大树。虽前路漫漫,困难重重,不过为了天下百姓苍生,鞠躬尽瘁也值得。
又坐了一会儿,已无心处理政事,想了想随即招呼李明启道:
“去皇后那里坐坐吧!”
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刚到华宁宫,就见皇后已率一众妃嫔正在候着,见凌文轩迈步进来,皆伏倒在地:
“恭请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文轩忙上去扶起皇后:
“皇后快请起,朕不是说过了,怀着身子不用下跪了!”
皇后王婉怡顿时道“臣妾谢皇上”,凌文轩又让其他妃嫔起身,随后拉着皇后坐到上首。
“今日皇后殿里如此热闹,众位爱妃都在啊!”
只听宁妃立马回道:
“回皇上,臣妾们知道皇后娘娘身子重出不了门,怕皇后娘娘闷所以来陪娘娘聊天解闷。”
“嗯好,爱妃们有心了,瑶儿筱儿可曾好好读书?”
这时就见安妃和乐嫔起身回道:
“回皇上,她们都很听话,每日都在认真读书。”
接下来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客套话,本来凌文轩就是因为心里烦躁,想来皇后这里解解闷,谁想今日这里这么多人,又应付了一会,顿觉心情更糟,便又起身直接转回上书房。
过了些时日,叶枫看大多数人已逐渐掌握骑射要领,便将人马分为两拨,不过关的继续练习骑射,另一些先演练些最基本的阵法。
这日,校场上的士兵,依然如火如荼的按要求训练着,只见叶枫此时骑一匹黑色战马,在人群中不断奔来奔去,一一指导那些士兵骑射要领。而另一边的佼佼者,已经连着演练了几日的阵法。
看那边阵型已是分为几队人马,各队都由叶枫精心挑选的小头领带着,这些小头领的任命和军衔阅历无关,只要资质尚佳能快速接受阵法要领的都可任命,且任期从不固定,后来居上者可以顶替原先的位置,这样可以保持队伍中永远都由正确的人来指导。
只见他们分为人数相同的红黑两方,由模仿北答战法的黑方进攻,红方则分为五队按叶枫先前教导的阵法防守,其中黑方更是全部飞羽营的佼佼者。
此次演练的正是最基本的防守阵法,红方要做的就是必须顶住黑方的第一次冲击,然后由后面的中军见缝插上或防守或进攻,之后左右两军会从侧翼杀入黑方,将其切割为两部分然后逐个击溃。
这种战法表面上看正面的部队压力最大,其实要求最高的反而是切割战场的左右两军,若切割完战场后正面三军不能顺利击溃包围的敌军,那么深入敌阵的左右两军同样是出于两面包夹。
之所以叶枫敢冒险用这种阵法,还是要打个出其不意,因为以往战斗北答军往往能够在第一次冲锋便冲垮大魏骑兵,也许刚开始他们也会有所防备,但是长期以往的大胜也许会让他们心掉以轻心,一旦顶住了北答前军部队的冲锋,后边的或许会惊讶或许会迷茫,在此时飞羽营左右两军突然侧翼突袭,应该能造成敌军的慌乱。
归根结底这只是最基本的一种战法,不能应付所有的情况,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随着以后训练的深入他们会演练更多的战法来对应不同的战局。
在叶枫看来战场上拼的不只是武艺技巧,其实有时候更重要的反而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强大的军心。
伴随着一声令响,黑方头领何子蓝领军快马冲来,红方的左前、右前两军已做好准备抵挡。
在两军快短兵相接时,突然黑方没有如前几日一样从正面冲锋,而是瞬间分为两队,其中一队由何子蓝带领依然冲击中路,而黄小飞率领的另一队却直接绕过正面来到红方左后位置,本来黑方的实力就比红方强,这下的突变更是把红方人马打的措手不及。
红方正面三军看到有敌人绕后,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后没有了保障,抵抗的也没想象中的坚决了,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便开始往后退。
而等待从左翼插入的左军突然看到敌人主动攻进来,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奈何敌军势大,再加上正面部队没扛着也在后退,感觉所有人几乎被挤在一起,战局一下慌乱起来,不时有人开始落马。
红方右军的人马此时还在按原计划准备去突袭右翼,可是本来左路和正面已经开始溃退,他们这会儿扎进敌人堆里简直是羊入虎口,红方瞬间全军崩溃,场面惨不忍睹。
叶枫在指导其他士兵骑射的时候也不时关注着另一边的演练进度,前几次的演练红方都勉强抵挡住黑方的冲击,可是这次黑方的临阵突变顿时让场面变成一边倒的局势,此时只见叶枫脸色黑的吓人,示意传令兵发号示令中断演练,纵马过去开始检查掉落地上的伤员。
何子蓝和黄小飞此时满脸兴奋,自己稍微改变一下打法便大获全胜,随即用示威的眼光看向叶枫,率领全队开始大声欢呼。
由于这次伤者颇多,担架已经不够,伤情较轻的只能通过其他人的搀扶蹦跳着向伤兵营走去。
大约用了多半个时辰把伤者送完以后,叶枫厉声喝道:
“来人!把何子蓝、黄小飞绑了,各打五十军棍!”
听闻此令就见两人一脸震惊,甩开上前的士兵道:
“叶将军这是何意?我们刚才不是赢了吗?”
只听叶枫冷冷的道:
“违抗军令,战场上擅自做主,造成多名军士受伤,你们说,该当何罪?”
俩人一愣,接着就被人准备压到行罚处。
此时只听黄小飞大吼了一声:
“我不服!”
叶枫听到便让押解的军士停下,然后走到他跟前问道:
“有何不服?”
黄小飞咬着牙哼道:
“明明就是你的阵法不行,练来练去这么多天,我们稍微改变下就能打败,还自以为是什么天才,没准还没我们打过的仗多呢!”
听闻此言叶枫半晌没吭声,他看了看何子蓝,发现何子蓝虽没提声抗议,却同样是满脸的不服,于是道:
“好,你说是我的阵法不行,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阵法!”
说完就示意给他们松绑,然后对他们道:
“还是你们两个统领黑方,红方由我来指挥,红方将士听令,上马!”
“得令!”
其实刚才那场惨败同样让红方军士心里产生怀疑,此时见飞羽营主将亲自指挥,他们倒也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将军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别平时练兵练得虎虎生风,到了战场屁用没有。
等所有人上马准备好以后,传令官一声令响,黑方再次开始发起进攻,红方还是和刚才一样静待黑方攻来。
等这次黑方快冲到跟前的时候跟刚才相比又生变化,只见他们迅速分为三队,正面依旧由何子蓝领着冲锋,而另外两队则是想从两翼的夹缝中硬挤进来,直取叶枫所在的中军。
这时只见叶枫不断挥舞着手中的令旗,红方士兵按照号令快速的移动着,只见红方左右两军前部慢慢往里收拢,而本该死守正面的左前右前两军刚和黑方人马接上面突然开始快速向两边移动,直接把口子打开给了何子蓝直面红队中军的机会。
何子蓝一看大喜,心道自己从正面出击加上左右两翼插进来的帮忙,就可直接拿下叶枫的中军,一支军队中军被破也就意外着主帅被擒,便已大势已去。
正当此时随着叶枫的指挥阵型又有变化,红方左右两军突然向前配合慢慢回收的正面部队慢慢的把口收住,不但把黑方的两翼隔开,而且还包住了何子蓝的部队。
何子蓝心道不妙,虽然自己有了直面敌人中军的机会,但这样一来自己反而处于一个四面是敌的状况。
何子蓝心想,如果此时强攻红方中军有一定的机会,但是处于四面包围的状况下,机会也太小了。如今最好的策略,还是得赶快突围。
仔细一打量,发现红方左右两军也是腹背受敌的状况,现在只要选择配合两翼之一,即可轻松突围,当下立马向黄小飞所在的左侧突围。
这时叶枫令旗一挥,就见红方左军向后退去放开一条路,而红方的左前迅速向叶枫所在的中军靠拢,右前队直接横移挡住了黑方右翼的退路。
何子蓝率领的队伍顺利突围,心中不禁暗喜,心说任你变来变去还不是一样被我给跑出来了。
刚想着和黄小飞汇合再杀回去,此时却觉得哪里不对,扭头一看顿时傻了眼,自己这儿光顾着突围,但这样一来就把黑方右翼直接给卖了,想去帮忙的时候,发现这会红方面对着他们的,依然是拿着狼牙棒和长枪的阻击队,这帮人个个凶神恶煞的难啃的很,还没等自己这波人冲过去呢,他们就能把黑方右翼给收拾了。
这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何子蓝和黄小飞面面相觑的互相看着。
黄小飞依然有些不死心的说道:
“或许用弓箭可破此阵。”
“没错,若是以前咱们的骑兵敢摆这种阵法那就是活靶子,人家围着转圈射箭就行,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就是为什么飞羽营第一堂课就是骑射的缘故吧!”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投了吧!若是北答军被我军逼到如此地步,就已经算是败了。”
说完两人老实的下马认输,叶枫也跳下马,一挥手,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军士,上去直接来了个五花大绑。叶枫经过他俩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对刑罚的军士说了句:
“五十军棍,一棍都不能少!”
便径直离开向伤兵营走去,只留下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