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既然如此,老朽再问你,那董永天君颌下正中偏左是否有一颗长毛痣,且自诩此痣须为通天须,每临决事则常习惯手抚此须?”老头闭目问道。
赵流序想了下才回复道:“嗯,好像真是如此啊,天君颌下正中偏左确有一颗长毛痣,嗯,确实如此,他每每想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确实是常捋此须的。不过通天须倒是未曾听他明言过。”
“身高七尺,面色黝黑,出行常故意坐一青牛?”老头还是微闭着双眼。
“确是!”赵流序这次毫不停顿,突然屈身向前,惊奇地答道。
“可有刀枪不入之法门,先口吞符文喃喃念咒,召唤神灵祈求神佑,状如巫师跳神口吐白沫,神智迷乱,刀往肚皮上砍,就丝毫未损?道行高深者,还能获得神力蹦得更高,窜得远等等。点石成金术,仙师手持一石块或别的,对其施法后放入桌上水碗中,运剑指于碗面连点数指后取之。即见石头变成灿灿真金。是否见过这些仙术?”老头这次突然连珠炮的发问。
“哎呀,”赵流序几乎跳了起来,“这些,老丈莫非也是仙师?在下确是见过,董天君曾与众人面前点石成金,前一堂堂主罗东还会喷火之术,口能出熊熊烈火,赤炎烈火山呼而来,烁焰炙焚飞灰烟灭。管教魑魅魍魉鬼,遇之魂飞踪影绝,真乃神仙般人物。”赵流序眼神迷离道。
“呵呵,如此看来你却是什么法术也不会了!”老头重新语气平淡道。
“哎,说来惭愧,小子碌碌数年,一直想求得入天君门下,可惜天君他老人家给了小子考验,小子愚拙到今日仍然未曾通过。而天君他老人家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子就一直未曾得到他的教导,和这些仙术无缘。”赵流序低头羞愧道。
“呵呵,如此甚好!所幸你不会法术,不然你也是个该死之人,然而你却还是命不久矣!以老夫算来,你不出三日,你必受凌迟之刑,千刀万剐之痛!”老者突然散发出一股仙风道骨的风范。
“哈哈,死又如何,死后可以到昆仑之巅,位列吉祥永寿之神西王母座前,死有何惧,哈哈!”出人意料的是,赵流序昂首挺胸,还特意拍了拍胸脯。不过这种反应似乎早在老者的意料之中,他依然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小子,那董天君乃是老朽一故人,从小练习武艺,一身硬气功‘金钟罩’早已刀枪不入。然教尔等刀枪不入法术,曰心诚则灵,不诚则不灵。”安静了一会儿,老者突然又开口说道:“人若以自身性命相托,那就绝非人的不诚心了,如此怎么还能中刀中枪?老夫观你有一身武艺,若是那董天君教你什么刀枪不入的法门,则必然露馅。而点石成金,实乃一骗术,石头还是石头,只是一些障眼法而已。不然天下商贾趋之若鹜,有此术者早已富可敌国,何须尔等‘孝敬神灵’(捐钱捐物)!那口吐神火更是可笑了,只是口含浓酒喷出,磷粉等物暗藏与袖中,适时出指成火,以火点之。是不是还有什么呼风唤雨之神术?其实也就是预知天气变化而已,世人常有之。”
“这!这么可能?”犹如晴天霹雳,赵流序大惊失色。
突然老者睁开了双眼,眼中仿有真火,直逼入对面的年轻人眼中,赵流序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过了许久,年轻人终于反应过来,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向对面老者叩首道:“仙师,如今小子该如何是好?仙师如此熟悉董天君,可否知会一下他们,或许他们能救我一救!”。
“愚蠢,愚蠢之极!”老丈此话说地轻声细语,但是赵流序如重锤直击在胸,听完顿时有些抽泣起来。(人一旦信仰崩塌那是最痛苦的事。)
“小子,看你确是良善之辈,绝非恶徒,也非欺世盗名之人,也有古道热肠,受你小恩,看你受死老朽也于心不忍,然救命之法对你无用,因你是不会做的。”说完,老头就闭上了眼睛,任赵流序怎么说话都不在出声了。
小抠在旁边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磕头如捣蒜。听着他们,一会儿说女神西王母,一会儿又点石成金,还说什么刀枪不入,正听得心驰神往,他们都见过神仙?听得入神,突然从老头口中暴出凌迟之刑,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也听得不禁一身炸毛,赶紧又退回了原来待的地方。
抬头又看看赵流序,正在那里无奈的哀叹连声,心里又一阵暗爽:“这小子一开始这么精神吧,瞧着,嘿嘿,这下吓惨了吧。你这么久了都没学到东西,那就说明你就根本就没进入核心,”小抠虽是一个小混混,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却是比赵流序明白许多,“嘿嘿,这小子就是一弃子啊,那鬼才来救你啊,亏你还舍命为他们传讲,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大傻子一个,嘿嘿。”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声音,牢头带着几个人进来,连托带打恶狠狠地提走赵流序。这次赵流序的精神状态和上次截然不同,丧失斗志的赵流序大声哀嚎,像死狗一样被拖走,等他回来时就伤得更重了,直接被扔进来,落在那里就爬不起来了。过了好久,赵流序才爬到老头边上低声述说道:“监查官今天叫他指出同伙交待所有,可他所知甚少,把所有都交待了,可那官仍似乎不满足的样子,后来还给了几个名字叫他指认,什么太中大夫司马明,大司农郭临等几人,可他压根就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啊?这胡乱指认,无端害人的事,他打死也不去做的,就照样被大刑都轮了一遍,最后昏迷下还是被人强行拉过去在供纸上按上了手印,说完痛哭流涕,哽咽不已。哽咽声中,老头突然一声叹息:“山河将倾,乱世欲来啊,罢了罢了,老夫就救你一命吧。”说完在赵流序额头一点,赵流序就昏昏睡去了。
角落的小抠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指而出就令赵流序突然无端睡着,小抠突然一阵心悸,不由得看向老头,却正迎上了他的目光。那目光却是冰冷地象看死人一样。去!死老头,吓唬谁啊,小抠直翻白眼。
王淼默默地靠在一个角落里,今天的事令他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他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牢狱他是第一次进来,里面的恶臭,混乱搅地他一直心境不宁,今天的事在脑子里回放着,他实在不相信自坐牢了,坐梦一样!自从练习了《天书?人部》,王淼就耳聪目明,就算不留意,可今天监狱里面的一切还是都完完整整的落在他的眼里,听在心里。眼前这不时发着哼哼唧唧的老头,他到现在才静下心来仔细观察:一缕长髯特别明显垂在胸前,发髻不似平常老农,更像是道士,有点胖,圆脸方额,天庭不时映着火光圆润饱满,虽衣着朴素,却不似寻常之人。谈吐自信,知识渊博,他实在弄不明白,此人绝非常人,如何进了牢狱,还是进了这平民的大牢。(中国自古关押官和民都是在不同种类的监狱)
王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什么办法可以救一个谋反大罪的人?正想靠过去,和那老头搭讪几句,这时候,那老头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突然动了转头看了过来。王淼心惊,这是老者站了起来,令人惊奇的是,那两条明明断了的腿此时此刻却支撑着他站了起来,老者走向了小抠。惊人的气场,王淼真的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到骨子里的气场,压得他站都站不起来,那边的那个年轻人更是,慌张不已,连连倒退。小抠慌乱地向后面边退边躲“你,你,老头你要干什么?我老大可是.....”
老头也不回答,隔空伸手一点,小抠挣扎了几下,不甘心地最后头一歪就倒地不起了,做完后老者又走向王淼。看到老者向他走来,王淼心里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东西,赶紧噗通跪下了说道:“前辈莫要昏迷在下了,小子已知老丈想鱼目混珠想换人,小子保证绝对不会说任何话,且还会做个见证,老丈您老救人一定也需要人手来搬动他们,这种粗活重活小子最是擅长了。这万一牢头问起人来,小子也可以指着他说......”
老头一脸微微惊愕,他实在没想到进了一趟监狱,竟然接二连三的遇到惊喜。他活了好久好久了,做过许多许多事情,富贵权力早就腻歪了,近来道心受阻,隐隐感觉需要再入世体验百味人生以求突破,而这低贱的监狱他从来没进过,于是顺手就做了其中的一站。结果凑巧发生了上面的事情,感觉没什么突破迹象的他,本打算就此出去了,偏偏这时候就碰到了赵流序这个古道热肠,心性不错的年轻人;还让他看见了小抠这种欺软怕硬,奸人潜质的小人;现在这个角落里不声不响又冒出一个看透他想法的年轻人。这个囚牢不简单啊,恐怕不是要流芳百世,就是要遗臭万年了,乱世到来,那小抠可能为祸一方,到时候或许是一代枭雄,赵流序等过了这一关,倒会是忠良之人。除去一个奸人保住一个忠良,却也是划算的。想到这儿,老头看向王淼,捋了一下胡须,出指一点,说道:“你话太多了。”
等王淼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赵流序已经和小抠互换了位置,他们身上的囚衣倒是一样根本不用换,立马恭恭敬敬垂手站到了老者旁边。老者这时候才睁开眼,站了起来,走向小抠,突然又向王淼一指,毫无防备的王淼头脑又是一昏,头一歪再次倒地睡过去了。而此时此刻,这个牢里面的所有人竟然也不知不觉也睡着了,鹤立睡鸡群!老者一个人站着,掏出一包什么东西,架在鼻梁上,蹲下低头在小抠脸上涂着什么,好久后指尖冒火,借着火光端详了下,起身又到了赵流序边,差不多的动作后回到原地,不一会儿也呼呼入睡了。
迷迷糊糊中王淼醒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开眼发现牢里突然多了好些人,还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来牢头又来提人了。原来的那二人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头倒坐着,眼睛向他眯来点了点头。这时候牢头打开了这间牢门,喊了几句见无人应答,就走到“赵流序”身边,踹了几下,没踹醒,探了下鼻息见活着,就吩咐衙役地托走;两衙役不情不愿一路骂骂咧咧托着犯人就出去了,“赵流序”至此一走就再没回来了。
王淼非常惊奇,牢头搞错了吧,这完全不同的二人怎么牢头会没觉察呢,赶紧爬到赵流序边上,揭开附在脸上的头发,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小抠吗,刚才,我这,这我明明看到他们的位置互换了啊?这遍体鳞伤的,这都能做假了啊?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仔仔细细终于找出了一此细微的不同,肯定了心里的想法,心里咯噔一下,那小抠变成赵流序了,着实心里是惊涛骇浪,赶忙捂住了嘴巴看向老头,还好没把自己变成赵流序啊!老头真乃神仙般人物。王淼做贼心虚,虽然惊叹于老头的深不可测,但还是从赵流序被提走那一刻,就提心吊胆地做好了对牢头辩解的准备,结果等了一天,小窗射进来的光线走了一圈,也没见当差的回来质问。
又过了几日,地上的赵流序幽幽转醒过来。老头示意王淼,告知他实情。赵流序看木已成舟,只好咬咬牙,哀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在叫他小抠后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