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无庸嘴角上扬,展天第一次见他笑,他笑的样子充满了玄机奥妙,卓无庸对身旁三人说:“既然杨绾之外还有人保护她,或许,我们也该去找些人帮助我们了。”
卓无庸迈步离开。伯清颜和庄恶难互相望一眼,跟随而去,留下了展天一人,伯清颜回首说:“展师侄可愿随我一同去?”
展天笑笑:“师父令我下山多自修炼,我想还是我一个人好好游历下。”伯清颜笑着点头,“也好,你好好保重。再见你师父替我问他好。”
展天望着所有人身影消失,将地面上白蝶一一埋葬,目光中充满了惋惜之情:“虽然是魔说,但却是如此美丽,又如此脆弱。可谓造物弄人啊。”
月之祭祀
蓝色光芒倒射入月影宫时,杨绾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鼻间停留的白蝶“忽”的一声飞上半空,显是无比的喜悦。杨绾望着白蝶,笑说:“小蝶,我睡了多久?”
白蝶绕在杨绾所卧冰床一圈又一圈,杨绾摸摸自己的脸:“我真的睡了这么久?”
“你太累了。”一个男子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自月影宫外传了进来,一个身着黑色长衣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黑色宽大的黑氅将男子高大但很消瘦的身躯完全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手和一张脸,如石刻而成的五官棱角分明,左面脸颊上有似半月形的金色面具遮挡住了他半张脸,男子站在杨绾身前,目光里一片暗白之色。
“谁说我累,我一点都不累。”白玉石床上的杨绾突然起身,但脑袋却是一阵晕旋,没站一下又重新跌坐在床上,而空中白蝶飞啊飞啊,竟像是和杨绾作对一样停立在了黑衣男子肩膀之上。黑衣男子望着孩子一样任性的杨绾,嘴角轻轻一扬,他这样的表情做的很隐蔽,永远不会被人所发现。黑衣男子淡淡说:“你若想离开也可以,把桌上的药喝了,然后休息十日,就又可以出去了。”
男子说完,转身离开。杨绾反倒是一愣:“明叔,你站住。”
“什么事?”
“我要出去,要离开月影宫,离开魔教,你不拦我吗?”
“你已经大了,不再是五年前的小孩子了。而且,如果你要走,我也没有权力拦住你。因为你是圣教的圣女,而我只是守护神殿和保护圣女的祭祀。”
杨绾望着明月高大的背影,淡漠笑了:“是啊,我是圣女。我是最至高无上的,没有人可以逆我的意思,我现在就要出去。你敢拦我吗?”
明月身影微微晃动:“如果你想现在离开,我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手指轻晃,白蝶惊飞,在明月和杨绾之间不停徘徊,杨绾面色苍白,紧紧的咬着牙,突然捧起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尽,然后眼中泪水直涌,哭说:“我就知道这样,每次你都威胁我。总有一天,我就真的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月影宫,不回这比冰山还寒冷百倍千倍的地方了。”
明月等杨绾骂完,方才淡淡说:“你身体还未康复,明天就是月祭之日,多休息。”
杨绾身体似被抽干一样,白蝶轻轻落在她肩膀上,杨绾缓缓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是一颗白色的冰石,冰石冒着丝丝寒气,而冰石之中还凝固着另外一样青白的事物,似月一样圆润,却看不真切。杨绾轻轻说:“小蝶,或许,只有他才是真正对我好的,是不是?”
白蝶轻飞只在杨绾眼前。
“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好亮。小蝶。”杨绾静静走入圣教最神秘,也最可怕的圣坛之林。在整个圣教中,只有月之祭祀使者和圣女才可以进入这片充满了诸多神秘的黑色森林,除此之外,即便是圣教高高在上的教主也没有权力进入。杨绾赤着脚走在最前面,夜风轻轻,吹的整片圣坛之林“唆唆”作响,白蝶在月光明亮照耀下,无比自在的伴随在杨绾身旁。而一身黑衣的月之祭祀——明月,安静的跟随在杨绾之后,望着月光下无比动人的少女,不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大雨夜,上一任的圣女第一次将杨绾送到了明月的身旁,望着明月的眼睛,一字字带着无尚的威严说:“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继任者。圣教下一任圣女,杨绾。”
明月躬身拜下,圣女将杨绾送到了他怀里,目光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怜惜,说:“明月,你以后就照顾她吧。她很虚弱,也很敏感,希望你可以把她像女儿一样呵护着,保护她长大,直到她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月之圣女。”
明月点点头,他低下头,怀中的杨绾正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好象做了很可怕的恶梦,紧紧的抓着他的黑色长衣,像是一个婴儿般等待着他的保护。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明月想着,嘴角又现出那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月光慢慢明亮,黑色森林如同洒上了金色的月霜一般。杨绾走出了森林,森林之外是一片黑色的沼泽,而在沼泽和森林之间有一圈幽深明亮的清潭,深邃不见底。此刻,月在清潭上空,将一个偌大的月影投射在潭面之上,无数的各色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着月影清潭,徘徊飞舞,如同一个盛大的蝴蝶舞会。
明月停留在森林的尽头:“时间已到,你可以入潭了。”杨绾转了头,看了明月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身旁白蝶说:“小蝶,你帮我盯着,不准有人偷看。”白蝶明白似的翅膀不停的忽闪。
“倏”杨绾身上的宫装莲花裙滑下身躯,无数飞蝶飞了来,停靠在杨绾身上,五彩斑斓,如同披上了一件羽衣。
“好温暖。”杨绾走入清潭,面露出沉醉的神色。她慢慢深入,一直走到潭中月影中心,轻轻的张开了双手,闭上眼睛。飞蝶陆续离开了杨绾的身体,徘徊在她的身旁,如同无数的守护者。
明月轻轻望着杨绾,又看着头顶明月,明月微微轻叹。
“它要来了。”杨绾闭着眼睛突然轻轻说。清潭之外的沼泽深处,突然飞纵而来一个细小的银白色身影,来势如电,杨绾脸上笑容绽放:“它来了。”
一头拥有金色眼眸的白色怪猪从沼泽中现出身里,杨绾额头长发被白猪强烈的气息所吹起,吹向空中,但杨绾却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明月身如轻叶,在白猪扑入清潭的刹那,一手将它擒住,从怀中取出两片怪异的黑叶,遮挡住了白猪的金眸,然后把它放在脚下。白猪在明月身下,不停在原地转着身,一圈又一圈,似想要把自己眼上的黑叶转掉,但却始终徒劳。终于,白猪回归到了它来时的黑暗沼泽中。
“为什么一年一年来,那只金眸的家伙总是想跳进这清潭?”
明月说:“因为它渴望得到月光潭的力量。”
“那你为什么总要阻止它?”
“因为它并不属于这里。”明月淡淡说。
“既然如此,你不如杀死它,它就不会再来了。”杨绾突然说。明月一愣,缓缓说:“杀死它,为什么我没想到呢?”
“因为你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杨绾微顿一下,说:“除了你自己之外。”
明月沉默。潭中的杨绾缓缓张开了眼睛,说:“月光潭的神奇,它可以救活任何一个将要死去的人,给予他们强大的力量。但是,心若死了,把人救活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活着就有希望。”明月说。
“是吗?”杨绾闭着双眼转向明月,说:“我想永远离开这里,有希望吗?”
明月微微叹息:“你明知道不可能的,除非明月消失,否则,你永远都是月之圣女。”
杨绾轻轻微笑,望着不远处沼泽另一头的黑暗:“我一直没有问过你,那片沼泽之外是什么?”
“另一个世界。”明月淡淡说:“一个隔绝于生死之外的世界。”
“另一个世界?”
潭中月影缓缓消失不见,杨绾突然一下子从潭中跳了起来,明月心中一惊,飞身扑上,将杨绾抱在自己怀里:“你怎么了?”
杨绾****着身体望着明月,突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在偷看。”
明月脸上神色变换,将杨绾放在地上:“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这样的身份让我自己都不像自己。”杨绾穿上宫装,走向圣坛森林,白蝶早已久候,飞上了杨绾的肩膀,随着杨绾消失在森林之中。明月望着离开的杨绾,心中却不知道为何,一直跳个不停。
公子山庄
卓无庸引着庄恶难和伯清颜两人一路西行,来到卞阳之地,庄恶难实在受不住好奇,拦住卓无庸,问说:“我说,你究竟要把我们引去哪里?”
伯清颜笑笑说:“其实,自打来了卞阳,我就想到了一个人,现在卓兄又引着我们来了云齐镇,我想定是为了此人而来。”
“哦,究竟是谁?”
“云齐镇公子山庄,——路无双。”伯清颜一字字说。
卓无庸点头:“不错。”
“为什么找他?”庄恶难自也听说过这位武林佳公子的事迹。路无双自十五岁出入江湖,凭借一把“无双”闯荡天下,从未败过,二十岁后听从家族安排,回到云齐山接掌公子山庄,自此就过起了与世无争的世外生活。庄恶难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来找这个已经归隐江湖的人物。
卓无庸淡淡说:“因为只有他才能帮我们。”
夜幕初至,公子山庄深处,一人长身玉望着远山微月正自出神,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衣青帽的仆人秦叔上气不接下气的赶来,大喜说:“少庄主,有,有客人来了。”
路无双点头说:“秦叔,是什么客人?”
秦叔愣一下,摸着下巴想想说:“有一个人我认识,是老庄主的朋友叫伯清颜,其他还有两个人没说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伯清颜?”路无双喃喃自语:“自父亲死后,伯清颜已经有十年没来过公子山庄了,此次会是为何事?还有两个人,是谁呢?”路无双沉默片刻:“秦叔,带他们去大厅。”
公子山庄的大厅,庄恶难等的已经不耐,绕着宽敞大厅不停踱步,伯清颜则微笑望着大厅侧壁一副山水画,而卓无庸则一贯沉默,低头望着自己双脚。秦叔已经奉茶出来,庄恶难大大饮了一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旁边花厅人影闪动,一人已经步入大厅。庄恶难离得最近,抬眼去瞧,来人年纪不过二十七八,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好一个浑世佳公子。
路无双来到大厅向着三人微微躬身,先向着伯清颜说:“原来是世叔,不想您会突然来,小侄未远出相迎,实在礼欠。”
伯清颜大笑,说:“哈哈,无双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没那客套。”伯清颜又将庄恶难和卓无庸名号一一报出,路无双虽已久不在江湖走动,但这两人名声还是知道,忙又躬身向两位前辈行过礼数。
庄恶难冷冷一哼,不说话。卓无庸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路无双方才坐定,心中却是更加怀疑,这三个江湖里叱咤人物,为什么会一同来到自己的公子山庄呢?路无双微微饮一口桌上茶,对伯清颜说:“小侄还不知,这次世叔还两位前辈来我公子山庄,是否有些什么事情?”
伯清颜迟疑下,说:“这个吗......的确有一点.......”
“哦,是什么事情?”路无双追问说。
“我们这次来找你,实际上是为了一个人。”伯清颜缓缓说。
“谁?”路无双目光闪烁。
“魔教圣女——杨绾。”伯清颜话落,身旁一人突似大鹰跃出,空中飞纵,扑至路无双身后,两只枯瘦手臂一绞,就要拿住路无双。路无双听到“杨绾”这个名字有一刹那的恍惚,但瞬间已经回神过来,发现有人袭向自己,路无双大喝一声,一个鹞子翻身,避开身后人,脚刚落地,便对着伯清颜责问说:“伯世叔,你们这要做什么?”
伯清颜苦笑摇头:“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我们要抓住杨绾,只有拿你做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