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学校毕业的学生活跃在各行各业,其中有个当警察的叫谷卿健。
因为谷卿健很能干,所以颇受领导器重。
这一天他被公安局长叫去。局长的眉头似压城的黑云。
“小谷啊,你应该知道近日来的治安形势吧?”
“知道,”谷卿健回答,“盗窃案的发案率在两天内下降了80%。”
“你别报喜不报忧!”局长有些不满。“一些行人的背部出现紫色瘢痕,显然是人为的袭击,因为这都是警告的字迹,用一种特别的书写造成。虽然这种事还不算多,但已影响社会稳定,有些人不敢出门了。”
“好的,局长,我去调查一下。”谷卿健接受了任务。
谷卿健想:“在哪里容易找到背部有紫色瘢痕的人?”
他回答自己:“应该是医院。”
他来到中医门诊部,他的同学束卿元在这里当医生。
束卿元听谷卿健说了来意,便道:“你说的这种病人倒是来过几个。不过症状都已经迅速减轻,有的甚至完全消失了痕迹,只是怕有后遗症,来找医生咨询一下的。”
谷卿健问:“那你说说,这几位病人都是在什么情况下受到袭击的?”
束卿元说:“一位妇女闯了红灯,回家洗澡时在镜子里看见了背上的‘险’字。一位老先生乱扔废纸,一个小伙子讲了粗话,于是他们的背上分别出现了‘乱’字和‘脏’字。”
“这么说,袭击者是隔着衣服写的字?”
“是的,这肯定是一种发功,但目前来看还不是伤害性的,被袭击者始终没感到疼痛和不适。”
谷卿健又问:“你有没有拍下照片?也许可以从笔迹上得到线索。”
束卿元说:“在取得被袭击者同意后,作为医学资料,我拍了几张照片。这些紫色字迹显然是以手指直接书写的,但用了不同的字体。”
“看来袭击者是故意变换字体来对付侦查。”
“我倒不这么认为,也许因为不同的字体可以起到不同的警告效果。”
束卿元取出照片。
“你瞧这个‘险’,写了篆体字,因为书写者需要利用这个篆体字的象形功能。”
但谷卿健看来看去看不出所谓的象形功能。
“我们学校的书法课教过篆体的,比如,”束卿元随手在处方笺上写着,“下雨的‘雨’,用篆体写就是在天的下面点点点点点点,好多个点。篆体的‘鸟’字,那就直接画只鸟,有头有脚有翅膀。”
“我知道,”谷卿健也拿笔画起来,“篆体的‘衣’是这样的,完全就是一件古人的斜襟衣服。可是我琢磨不出这个‘险’字是怎么象形的。”
束卿元笑了:“我们刚才说的几个字是古人用来象古时候的形,而这个‘险’字呢,书写者是用它来象现在的形。”
“现在的形?”
“你看这个‘险’字,左边的耳朵旁,篆体的写法是一竖加三个框,像不像高杆上的三个信号灯?”
“啊,真像!”
“还有右边的那个‘佥’,中间像不像两只眼睛?”
“哦,这是提醒那个妇女,要用两只眼睛注意信号灯,否则就‘险’了!”
“在老先生背上写的是草书,”束卿元跟谷卿健看另一张照片,“这个‘乱’字用张旭那种狂草写,是不是乱得有点让人心烦?”
“可是,”谷卿健拿起第三张照片,“这个‘脏’字是用楷书写的,很难说它像什么。”
束卿元说:“我想这个字另有讲究,它是玩的字义组合。你看它,一边是‘骨’,一边是‘葬’,是要那个小伙子把他的脏话像尸骨一样埋葬掉。”
“有意思!”谷卿健称赞起袭击者来。“不过那个小伙子不一定认识繁体字。”
“那就只得由我来承担医生的额外义务啦。”
他们正说着,又有病人进来。
这个病人的穿戴有些怪异:春寒穿着T恤衫,显得他身体棒不怕冷,但他脖子上却缠着一条冬天才会出现的长围巾。
这病人一见穿警服的谷卿健就有点变颜变色。
谷卿健站起来,把医生对面的位子让给病人。
那病人只得硬着头皮在警察的注视下坐到那位子上。
束卿元问谷卿健:“你猜他得了什么病?”
谷卿健说:“局部地区感冒了。”
“很有创意的诊断。”束卿元转脸对病人,“你自己说说吧。”
病人又看看谷卿健,欲言又止。
“好吧,”束卿元说,“医生负责保护病人的隐私,我们去里边检查吧。”
束卿元把病人带到里间,让病人取下围巾,检查他的脖子。
谷卿健趁此机会从病历卡上了解了此人的姓名——魏强。
“嗯?这名字挺耳熟的……”
病人重新戴上围巾,跟着医生出来了。
束卿元对病人说:“不要紧的,虽然你的症状比一般病人严重,但只要你注意约束自己,最多一周时间便可自然痊愈。”
“束医生,”魏强恳求道,“我已经跑了好几家医院了,人家都说只有找到你才能手到病除。我不想等一周时间,您就给我立刻治好吧。”
束卿元解释说:“一周时间是袭击者认为合适的惩罚期限,过了这期限,只要你不再有类似行为,也就不再会受到类似的袭击。如果袭击者发现你擅自缩短了惩罚期限,那他很可能对你加重惩罚,一周会延长到两周,甚至更长。”
魏强想了想,认为医生的话有道理,就谢谢医生,走掉了。
魏强走后,谷卿健问束卿元:“在这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
束卿元说:“无可奉告。我是医生,不是你的助手。”
谷卿健说:“医生可以保护病人隐私,但不能保护犯罪。这人是有名的先下手魏强,犯个把罪像喝下午茶一样,所以我们要及时掌握他的全部信息。”
束卿元便告诉谷卿健:“魏强想收藏一辆凯迪拉克上的车标,正要下手,觉得脖子后面被抚摸了一下。他回头看,不见有人。以商店的橱窗为镜,才发现脖子后面的‘偷’字。为了不被人冤枉,他赶紧要把那个车标偷到手,可是凯迪拉克开走了。那个‘偷’字却怎么也去不掉,他只好戴上围巾上我这儿来了。”
谷卿健问:“那个‘偷’字是什么体的?”
束卿元说:“是行书吧。”
谷卿健忽然失笑道:“怪不得这两天盗窃案少了80%,干这一行的谁愿意脖子后面挂广告。我要请学长鱼长跃在《喜闻报》写篇文章,把背后留字的事澄清一下,让大家不必恐慌。”
“医生……”
这时又有病人来就诊。
二人回头一看,却还是魏强。
束卿元问:“你怎么又来了?”
魏强说:“医生,我想来想去,还是要请你手到病除。”
“我不是跟你讲清楚了?”
“医生不能拒绝治疗,就像出租车不能拒载。”
“那,好吧。”束卿元伸手去抓弄魏强脑后的头发。
魏强困惑道:“医生您为什么忽然这样亲切?”
“不是亲切,是治疗的需要。”
“治疗跟头发有关系?”
“有关系,做这种治疗头发要够长,光头不行。让我把治疗方案告诉你。”束卿元说。“这法子很有中国风味,叫‘挂炉烤鸭’。”
魏强馋涎欲滴:“需要我吃烤鸭吗?没问题。”
束卿元说:“不是让你吃鸭子,是要你做鸭子。”
魏强一惊:“您是说,是要把我像烤鸭一样挂起来?”
“是的。”束医生解释道,“你脖子后边的字,其实就是血液的皮下沉淀。钩住你的头发把你挂起来,是刺激你的内火上冲,使你的血液起变化,从而冲散沉淀。”
“医生,这种治疗有危险吗?”
“没什么危险,就是有点难受。不过是你自己选择治疗的,我没鼓励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愿意!”
束卿元便将魏强的头发打成绳结,用烤鸭店那种前面开叉的长铁棒把魏强提起来,挂到房间上方的铁钩上。
魏强很快就难受得哇哇大叫了。
谷卿健问束卿元:“不会有问题吗?”
“不会。”束卿元司空见惯地说,“喊叫有益于活血。如果病人不叫的话,我们会劝他别忍着,叫得越大声越好。让他再叫一会儿吧。”
谷卿健看见魏强的脸色胀得越来越红。
他担心地问束卿元:“差不多了吧?”
束卿元说:“还没到火候。光红还不行,还得发亮。”
魏强的脸上汗淋淋了。
魏强的脸上油光光了。
“行了。”
束卿元拿起刚才用过的铁棒,把魏强从铁钩上摘下来。
接着,束卿元拿来两面镜子,像理发师让顾客检查脑后。
魏强看见后面的“偷”字不翼而飞,佩服束医生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