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刀剑架着脖子,文雅公子脸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毕竟动用了点下三滥的招式还被人如此招呼,还是用的自己佩剑,脸上终究无光,而喝茶的黑衣人似乎也没觉得如今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悠闲喝完手中茶,这才轻声说道:“年轻人火气大,需茶降火,过来饮一杯?”
徐江南手一抖,佩剑入鞘,紧接着用剑在文雅公子胸前一推,将人推出数步,轻笑说道:“一起喝酒的那是故人,一起喝茶的是知己,这茶就算了,高攀不起。”说完之后,再不看二人一眼,瞥了眼店家,掌柜的倒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平息了下紧张情绪,指了指楼上,徐江南笑了笑,又是回头,朝着客栈东边角落之前开腔的刘馨轻声说了句谢谢。
刘馨抿着唇,刘若云心中五味杂陈,这位背匣人早在入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不过有着前车之鉴,也不想上去打招呼,再加上那日斩黑沙,他没问过钱老,但瞧着面色,他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若是寻常,他可能还会掩藏心性打个招呼,而今不一样,尤其刘馨如此作态,从他入门开始,眼神就没离开过那个褴褛背匣人,就连之后的小心提醒,在他听来,面色更寒,九品宗师,这种人物,他们家也不是招惹不起,可若说倾尽财力人力去对付一个九品宗师,他也没这个胆子,也没人愿意跟他走这么一条道。
文雅公子被徐江南推了个踉跄之后,拍了拍胸前衣衫,似乎是觉得脏了衣,紧接着回过头,眼中阴寒之色更甚,看了一眼黑衣人,黑衣人轻轻摇了摇头,他这才收好扇子,回到桌边。
徐江南上楼行至掌柜指的位置,似乎这才响起来手上的佩剑还是还是别人的,之前剑身架脖子的时候,反着光,他隐约看到凤阳唐三个字,他知道凤阳这个地方,隶属江南道,不过属于偏远之地,不过这地也是出名,历朝历代的朱紫官员,但凡犯点错,可又罪不至死的时候,凤阳就成了个好地方,落难王孙地,朱紫官员城。
徐江南转过头,试探的喊了句,“唐公子?”
之前折扇公子回过头。
徐江南笑了笑说道:“嘿,还真是姓唐,不过话说回来,唐公子,你用扇子比用剑要……”徐江南想了一下说辞,接着说道:“要像样一些。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说我不是个君子,看在之前银子的份上,这剑就还你了。”说完以后,徐江南转过身子,顺手一抛,将佩剑倒抛出去。
姓唐的文雅公子,脸上表情不显,却是笑道:“少侠既然喜欢,不妨拿去,我唐家奇珍异宝是少,可有的是剑。”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挥袍,一脚踹在佩剑剑鞘之上,整个剑鞘又是回射回去,徐江南这会却是不理,径直入门,一柄完整佩剑正巧插在房门之上,入梁三分,嗡鸣作响。
见了此状以后,唐姓公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低劣骂道:“小人得志。”说完还阴沉的看了一眼刘馨所在的位置,似笑非笑,刘馨咬着唇被这人看了一眼,就像被毒蛇狠咬了一口一般。
一直到刘若云站起朝着他举杯,他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刘若云空悬的手一时尴尬顿滞,也就是一小会,闷声喝掉,脸上阴晴不定。
掌柜的心惊胆战抹了把额头汗渍,早些时日以前,他就在收拾东西,也劝说过这些公子少爷,前辈老爷,说沙暴一来,整座城都会被沙暴淹没过去,尤其黑沙暴,百年难遇,他也就听自己父辈说过,没见过,可惜没人信,也不让他走,不是他惜财,刀架脖子,他也没办法,只不过那抹黑云走了两天之后反而散了,这让他很是惊奇,琢磨了好些时日,不过既然沙暴没来,他也少了许多麻烦。
而这场戏散去之后,整个客栈喝酒的喝酒,嘲笑的嘲笑,这年头有胆子到这里来的,哪个不是自恃本事?要不是早之前看到黑衣人手起刀落过数个江湖头颅,他们也不至于在之前就寂静无声,少说也得刺上几句,看热闹谁嫌事大?怕事的又或者怕麻烦的会住在这里?早就退避三舍了吧。
掌柜的关好门,走到自家那个不长眼的儿子身边,想也不想一脚踹了上去,低沉骂道:“去去去,还在这里发什么呆?给我端酒端肉去。”
唐姓公子坐下之后,回过头,朝着黑衣人说道:“是不是他?”
黑衣人摇了摇头实诚说道:“不清楚,之前只瞧见身手,没觉察到气劲,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今日暂且放他一马,近些时日出了江城一事,朝廷驻兵如此,上次杀了人,是老爷子给办妥了,如果再出这一茬,回去不好跟老爷子交代,而且新来的辛年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东西,没必要去招惹他。”唐姓公子端了杯酒痛饮,哼了一声说道:“可是我要他不能活着出了这个客栈,懂了吗?”
黑衣人嘴角一勾。
唐姓公子拍了拍衣袖,望着徐江南门梁上的剑鞘,“你看着他,找个时间把事情办漂亮点,回去之后,少不了你的赏,老爷子说了,如今朝廷天色变了,职位空缺,若是运作的好,还是有机会入京的,到时候,你的仇,自己去报。”说着起了身子,瞟了一眼刘若云的方向,“如果可以,一起做了,女的嘛留下个活口,那张嘴不是挺能说嘛,本少爷带她换个地方试上一试。”
黑衣人默不作声,只是饮茶。
徐江南入了屋,将人背放在榻上,自己则坐在桌边,城中觉察到的气息不一,不过大多也都是七品左右的层次,能上台面,可站不住台角,当然也有八品,甚至八品往上,之前那位喝茶的黑衣人,便是九品,凤阳那种落难王孙的地段,要找几个看家护院的江湖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徐江南不太看得起金银,总归是有人愿意的,不然怎么说人为财死?
他细细想着这客栈内的人物关系,坐在北边的那伙人瞧着也不是什么善茬,隔岸观火的意思浓厚,却没有半点害怕意思,估摸着也就是被那个黑衣人的手段给震慑住了,可说惧怕,真正混迹江湖的有两种人,一种就是这批人,本来就是刀来剑往的,哪有怕刀子的,一种就是魏阳那种人,见不得刀子,两种极端。
东侧便是刘若云那伙人,看着样子,是打肿脸充胖子在这里住着,不好意思夹着尾巴离开,徐江南轻轻一笑,算是怜悯,至于他自己,那两个汉子无事献殷勤,不像仅仅为了钱财的样子,若是为了钱财,这城西是戈壁,两个人在城西蹲着,那不是自讨苦吃?
等到小二颤巍着将酒肉端送进来,没敢要赏钱,径直关门逃离。
徐江南这段时间滴米未进,九品倒是对此无大碍,可口腹之欲,谁又能免俗?尤其徐江南这种才弱冠的年轻人,更是招架不了,放下心事,先在竹筷上倒了点酒,擦了擦之后,这才倒拿,才夹起一块牛肉,还未来得及品尝,一支羽箭从窗户直掠而过。
准头有些差,徐江南连躲都没有躲,羽箭倒插在门栓之上,但人却没想放过,拿起摆在一旁的剑匣,趴在窗上往下一看,正巧有个黑影消失在街道尽处,嘴角一笑,从窗户跃出,稳稳落在街道上,紧接着看了一眼周边,先是一脚踩在身边不远处的石块上,用力一蹬,身子往上一升,落在城里平矮的楼房之上,朝着黑影追了过去。
一整个明月当空,徐江南背匣,身姿轻盈如琼燕,一步数尺,而在底下奔跑的黑影身手也是迅疾,穿花摘叶一般,只不过徐江南在楼房之上,怎么说也要占点便宜,再加上九品宗师的本事,总不能让这么个小蟊贼给跑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黑影停了下来。
这会已然快要出城,像是在一个死胡同,徐江南从楼房之上跃下,斜靠着柱子,将剑匣抗在肩上,笑嘻嘻说道:“怎么不跑了?”
面前黑衣人回过头,没有说话,却是用手去撕面巾。
徐江南皱着眉头,不解其意,不过当看清楚面容之后,赫然一惊,咋呼说道:“卫月?怎么是你?”话一出口他这才想起之前那一箭,难怪准头差到没边。
卫月扬了扬眉头,骄傲的看着徐江南,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这可是你徐公子沾花惹草的地方?我怎么能来?!是不是坏了你的好戏?徐大侠要英雄救美?难不成我这个小女子看几眼都不许?”
徐江南讪讪一笑,将剑匣背好,没有在这上面反驳,至于她怎么知道客栈事的,他不想去问,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怎么都不会拿刀对着他就行了,而这个结论,是他直觉告诉他的,很坚定的直觉,就像现在,卫月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徐江南的心里咯噔一跳,因为若是好事,自然就没这个必要,可若是无伤大雅的坏消息,同样也是,面色如水。
果不其然,卫月咬了咬唇神色悲伤说道:“有个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