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一口长气缓缓吐出:“我突然有点恨你那本破书,各种坏事儿层出不穷,比什么乌鸦嘴都灵。”
龚月月道:“我不恨破书,我恨电视台,为什么还不下雨呢?天气预报能不能准一回?”
如果说猴子是乌鸦嘴的话,龚月月应该算是典型的喜鹊嘴。
她一倾诉完对电视台的期待,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丝丝的凉意,湖面上隐约有雨点洒落。
“雨真下了,谢天谢地谢电视台……”龚月月欢声鼓舞。
但猴子还是忧心重重的,雨一下,外面的火鳞蛇会撤,但面前这一道难关还是难。这湖里到处都是死人白骨,还有杀人狂鱼,那跳起来咬人的狂劲让他小腿肚子都发软。
我说:“这幽冥鱼没有眼睛,是看不到东西的,主要是以嗅觉和对水流变化的感知来攻击猎物。只要咱们腿上没有伤,慢慢走过去不搅起太大的水花,就不会有问题。”
猴子恍然大悟:“来时它咬我,就是因为我手上有伤?”他在爬悬崖时手上划破了皮,当时流了点血早擦干净了,但依然逃不过幽冥鱼灵敏的嗅觉。
“是的,所以你最好将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很快,我们就踏入了湖中,天空已经飘下了丝丝的细雨。
我在正中,龚月月在左侧,猴子在右侧,我们三人手拉手漫步鲜花弥漫的小湖。
龚月月突然停下了:“我觉得我踩到了一个圆球。”
猴子回答她:“什么圆球?不就是死人头吗?我刚才踩穿了一具骷髅肋骨,我觉得脚有点痛,也不知道流没流血!”
两人的手都在抖。
“放松,慢慢走!”我心跳是真加速了,但眼前真的不能关注这些,否则,会忍不住让人想跑的,一旦跑得快了,攻击立马就会到。
“我觉得一定在流血,它们过来了,在咬我的脚……”猴子的声音轻轻颤抖。
“要是流血了,哪有这么温柔的?”我严厉制止:“少他娘的煸动军心!猴子,咱们谈话,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逃出去,命还在!”
“展望未来,换一个远大的!”
猴子深吸气,终于换了一个:“我的理想其实不远大,只希望小平同志作工作报告的时候,这么说: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指示,下面贯彻执行得不错,象罗田县的金俊武同志,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很不错!”我表示赞叹:“月月,你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月月响亮地表示:“当二奶!”
我用很鄙夷的目光看她。
“看什么看?二奶很好啊,穿名牌,坐洋车,住洋房,还不做事,整天提着个小包逛大街,我表姐就是干这个的,她是我的偶像。”
我训斥她:“咱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对吧?做人要有点追求对吧?新时代的女性应该有点尊严对吧?资产阶级沉渣泛起是有之,但也不能什么沉渣都朝上面冒对吧?”
“听了你的课我觉得很对,新时代的女性靠男人干嘛?”龚月月认识上来了:“我的理想变了,我要靠自己,努力发财致富,坐自己的洋车,住自己的洋房,做一个……做一个有尊严的二奶!”
我完全无语!
猴子问我:“咱们的理想呢算是交待了,那么老许你呢?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我的理想才真的是简单!”我说:“我只想坐在红布铺的台上,面对下面黑压压的一堆人头,提高嗓门说一句话。”
“说什么?”
“我就说:同志们,安静下,现在开会了!”
你个官迷!月月和猴子全都笑了。
不知不觉中,我们踏上了对岸,回首这幽冥鬼湖,宛若大梦一场。
雨还在下,火鳞蛇早已不见踪影,我们重新回到了燕子玑上面的那座悬崖,重新面对新的选择。
一道闪电横空,我看到了四周的山峦,四周尽是高山,将里面团团包围,也许正是因为这些高山阻隔,才将这片神秘的天地保留在众人视线之外,让现代人根本不知道这个超越现实的世界。
大黄一声惊呼,说他发现了河里的闪光。
手电亮起,穿过清亮的河水,我们赫然发现河边有一片鱼鳞。
巴掌大的鱼鳞,晶莹剔透,跟我买下的那块完全一致!
这正是我们要找的青鱼鳞,在我们历尽艰辛之后居然出现了,其实这个地方是我们走过的,只是当时没发现。
“一千块啊!真正印证了风雨过后就是艳阳天!”猴子快乐的大叫。
“一千块?你说的不是一百块吗?”龚月月咬牙切齿:“你这王八蛋敢骗我?我还以为就他坏,没想到你这瘦皮猴也焉坏。”
看来,在我去买药的时候,猴子跟她有过交流,将这宝贝定位于一百块,那个时候已经打定主意少分她钱,猴子得意忘形说漏了,小姑娘大怒。
我只好打圆场,说宝物没出手之前,价格都只是估计,真正卖时,谁也玩不了猫腻,咱们再找找,既然这河下面有,这里有,说不定就不止一块,要是有三块,咱们一人一块,各人自己去卖,就彻底公平了。
我们顺着河找,似乎忘记了危险,路上真的又找到了一块,直到前面出现一面石壁,石壁下方有一个大黑洞,河水就是从这黑洞里沽沽冒出来的。
“源头也找到了,不管洞里有没有那条死青鱼,都不是我们能找的。”我下了结论:“收工,想办法回家!”
怎么回家?又成了新的难题,下面那幽深黑暗的嫦娥暗道,那湖妖一般的老乌龟,让人全身发紧。
关键时候,龚月月发挥了作用,她说这里应该是龙虎山悬崖下面的山谷,咱们顺着悬崖上去,既然老乌龟不让咱们走水路,翻山越岭它总管不着。
那悬崖看起来就在前面,但我们到达悬崖下还是足足花了三个小时,路上沟沟坎坎、荆棘丛生,我们三人手脚全都带伤,幸好再也没遇到一些古怪的物事。
悬崖在面前高耸入云,月月拿出包里的东西,象古代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飞抓,飞抓甩出去,扣住了上面的一棵树,我们三人依次而上,到达半山腰,再次用飞抓抓上面的树……
大约八九次,我们终于到达悬崖顶。
龚月月面对山谷号啕大哭,她哭她的大黄。
我和猴子面面相觑,这都过去大半夜了,都以为她忘了,没想到一出山谷她就开哭。
猴子劝了半天,她理都不理,我只有换一个角度劝:“你就别嚎了,这还是夜晚,要是那些鬼听到你嚎,过来找你怎么办?”
龚月月立刻擦眼泪,收声,当先而行,再翻一座山。
“这里我在打猎时来过,熟得很,放心,没有鬼!”龚月月交待清楚,继续号啕大哭,哭的还是大黄。
她哭的时候,我跟猴子将她的包打开,从里面找出两个馒头,一人一个在那里啃,龚月月如果再不吃,馒头就全没了,于是她暂时不哭,拿出馒头将自己的嘴塞上。
接下来的路,是越来越好走,但路也是真远,在天放亮的时候,咱们到达了台上冲村上面的山顶,从山顶看过去,天堂湖苏醒了。
龚月月突然一声尖叫:“我的船!”
她这一叫,我开始摇头了,其实我早就想说一说她的船。我们是坐船走的,船留在嫦娥暗道,天知道那只老乌龟有没有将船弄沉?船可是一个普通家庭最大的财富了,就这么丢了很可惜。
关键我不敢提啊,我如果一提,这丫头势必要在两哭大黄之后,再来个无止无休的第三哭:哭船。
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倾盆暴雨估计是快了。
但很奇怪的是,她的声音不带哭腔,而是惊喜,她的手指直指水面,我跟猴子目光一落,就看到水库边的一条船。
“船回来了,还长脚了不成?自己跑回来了?”龚月月直接奔下山,跑向水库边,我跟猴子赶到时,她已经上了船。
我的目光一下子被船舷吸引,那里插着三只烟屁股,被雨水泡湿,但还顽强地塞在缝隙里,那正是猴子做法事用的烟头。
“是咱们去时的那条船!”猴子细细打量:“居然被人送回来了,是老乌龟干的?还是镇库青鱼?他娘的是有点邪性啊……”
我遥望水库,阳光下烟波浩渺,但我头脑中浮现的不是美景,而是父亲的那句话:天堂湖是一个永远也摸不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