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河滩就安全了,虽说不是明文规定,但也算是大家默认的规矩了,毕竟这里这么多人,万一打起来很容易就引起大规模的暴动。”刘莎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解释说。
河滩的石头上布满了青苔,岸边巨大的古树交缠错结,河流已经进入了枯水期,只剩下中间一条细细的小溪还在流淌。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拉扯着一团蓝色的类似衣服的东西在河里面打闹着,旁边坐着四五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们蜷缩着身体挤成一团,就像是雨夜中瑟瑟发抖的麻雀。河滩上最多的就是成年的男性,他们或成群结队的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或独自蜷缩在角落痛苦呻吟。
这些人,和自己一样,都是这个岛上的契约者。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去!”
“...妈妈,我想回家!”
“该死的,谁来解释一下这是哪里?!”
“你他娘的放屁,什么七重岛,老子才不信!”
“怎么办,我好饿啊......”
宛若濒死动物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旁人陷入绝望的咆哮和呼喊却让项青梧原本躁动的不安和恐惧,硬生生被压抑了下去。
人就是这样,当你发现别人比你更加不堪的时候,你反而有了一丝优越感,即便你也处于同样恶劣的环境,但至少你没有露出他们那样可怜的狼狈模样。
“看来今天来了不少新人。”刘莎环顾四周,喜忧参半的说着。
项青梧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巨大的聚集地,她注意到这里的人和刘莎一样,男男女女的穿着都很暴露,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盘发,空地上放置着很多奇怪的东西,她甚至看到有人正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对着里面激动的讲话,那小盒子正亮着光。
耳边突然传来“哐啷”一声,项青梧眼明手快拉住刘莎往旁边闪去。
几乎是同时,一个人影从草棚里被扔了出来,他狠狠的砸在了对面还未熄灭的火堆上,火苗迅速点燃了他的衣服,男人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一边哀嚎一边脱衣服,旁边的人见了也不帮忙,就那样冷眼站在一旁看着。
草棚里随后走出来四个男人,最前面的男人脸上有道伤疤,从额头沿着鼻梁一直到嘴角,阴鸷的眸子像是扑食的饿狼,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叫洪彪,听说以前是个杀人犯,青梧姐我们别看了,赶紧走吧。”刘莎面露惊恐的低声说道,扯了扯项青梧的袖子。
项青梧点头,目光扫过洪彪一直搭放在腰间的手掌,若有所思。
两人转身绕路离开了,走远了都还能听见那个男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不是说河滩禁止私斗吗?”项青梧不解问。
刘莎说,“禁止的只是团队和团队之间的争斗,刚才被打的那个人是洪彪的手下,人家管自己的事情,别人也没资格插手啊,再说了,洪彪的心狠手辣大家都是见过的,而且人家手里还有枪,谁敢跟他作对啊。”
“枪?”项青梧皱眉问,“是他别在腰间的那个?”
刘莎点头,“嗯,听说他是在越狱逃跑的时候突然来了七重岛,所以来的时候刚好身上带着枪,青梧姐你可千万记住,惹谁也不能惹洪帮的人。”
才短短五天的时间,这里的人已经开始形成了不同的团体了吗?项青梧目光深沉的看着前面带路的刘莎,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弓箭。
听刘莎介绍说他们的团体叫“希望之光”,现在的人数是三十六个人,队长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大学教授,团队聚集地就在河边的一棵古树下面。
项青梧正琢磨“大学教授”的意思,忽的旁边刺入一道兴奋的声音。
“刘莎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急死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约莫十六七岁,长得胖乎乎的少女跑了过来。
刘莎高兴说,“汪雨你喉咙好了啊?”
汪雨点头,拍着胸口后怕的说,“今天早上醒来就好了,昨天一天不能说话,都快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成小哑巴了。”
刘莎也为她高兴,但还是忍不住数落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吃岛上的东西!对了,这是青梧姐,我在森林里遇见的。”刘莎转身指着项青梧介绍说。
汪雨一见到项青梧就忍不住惊叹起来,“哇,好漂亮的姐姐啊。”话落,又咋呼的看着项青梧脸上的伤口说,“你怎么受伤了?在这个岛上就算是一点小伤口也很难才能愈合,要是留下伤疤就惨了。”
项青梧毫不在意的说,“没事,小伤而已。”心中却是冷笑,项绾桐不是最喜欢这张脸蛋的吗?不知道当她看到这些伤痕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想。
“青梧姐这么好看,留下疤多可惜啊。”汪雨皱眉说,注意到项青梧的穿着和手里的弓箭,又是好一番的夸耀赞叹,她和刘莎一样,也将项青梧误认为是演员,还一直嘀咕这么好看的演员当初她怎么就没注意到。
项青梧虽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既然是别人先误解了,那她自然也没必要去多解释。
三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刘莎团队的聚集点,队长卓京华得知刘莎带了个新人回来,立刻从草棚里迎了出来。
刘莎高兴地小跑上前喊道,“队长,我回来了!”
卓京华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大腹便便,还有些秃顶,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十分的憨厚随和。
“回来就好,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准备组织人去找你了。”卓京华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样看着刘莎笑眯眯说。
“刘莎,听说你带新人回来了?”跟在卓京华身后的男人一边偷看项青梧,一边笑呵呵的明知故问。
汪雨白了他一眼,取笑说,“邵吉你就别装了,你看你的眼睛都快长出钩子来了,怎么样,青梧姐好看吧?”
名叫邵吉的男人挠了挠浓密的头发,冲着项青梧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见邵吉窘迫的样子,其他人也跟着嘻嘻哈哈的打闹了起来,这边的欢乐俨然跟旁边其他聚集地的消沉低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得其他人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卓京华警惕的扫了眼四周,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朝项青梧说,“有什么话大家进屋里说。”
茅屋里的摆设一目了然,除了中间的空地上挖出了一个烧火的坑,其他的地方都铺着枯草和树叶,上面零散的摆着一些物品,有些东西项青梧认识,但更多的都是她从见识过的。见大家进了屋子,躺在最里面枯草上的三个人都坐了起来,其中一个人手里也拿着一个发光的盒子,光亮映照着她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的凄惨。
另外两个人项青梧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听卓京华指挥说,“邵吉,汪雨,你俩去外面守着。”
邵吉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项青梧,被汪雨调侃了一声,顿时面红耳燥的逃了出去。
一个长脸鹰鼻的男人端着竹筒递给项青梧,咧嘴笑说,“美女,先喝点水吧。”说罢,目光不经意在项青梧手里的弓箭上,脸色顿时变了变。
项青梧细长的凤眼微微一眯,眼角压下,声音清朗却带着冷意,“怎么,你也想要?”
一旁的刘莎听得身躯一震,唯恐项青梧生气,赶忙打着圆场,“青梧姐你一定渴了吧,先坐下喝点水吧。”说罢,又冲那长脸男人喊道,“对了,能文哥,能麻烦你帮我也拿杯水过来吗?我都快渴死了!”
张能文反应过来,顿时面红耳燥,就像是偷东西被人逮了个正着一样,再也没敢多看项青梧,回了声转身离开了。
项青梧嘴角牵上,好似一切都跟她无关,垂眸瞥见水中漂浮的绿色草叶,她询问的看向卓京华。
卓京华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不喜项青梧的阴阳怪气,但张能文觊觎人家的弓箭也的确不对。更何况项青梧长得好看,男人对于美女总是格外宽容,故而卓京华毫无芥蒂的笑着解释说,“这是地椒草,用来杀毒的。岛上的水我们不敢喝,怕有白毛虫,所以只能用地椒草煮过滤的海水饮用,你刚来可能不太习惯。”
“多谢。”项青梧点头,清冷的眸中漾起些许笑意,说罢,直接一口将剩下的水饮尽。
听项青梧说了声“谢”,卓京华和刘莎对视了一眼,均松了口气,好在还知道好歹,如果是个骄纵霸道的大小姐,就算她再有能力,他们小队恐怕也留不住她了。
卓京华看着林昭赞赏笑问,“我叫卓京华,不知美女怎么称呼啊?”
项青梧虽然性子冷漠,但并不是不知世故,既然卓京华有意交好,她断没有拒人千里的意思,当即低眉清浅一笑,温声应道,“姓项,项青梧。”
“项青梧,青梧......”卓京华沉思半晌,抬头喃喃道,“是‘欲下长桥夜漏深,灯台飘灺青梧阴。’的这个青梧?”
项青梧自认为是个粗人,虽然识字,但对于诗词歌赋却一窍不通,所以答的十分坦诚,“名字是我义父取的,我也不知其中的意思。”
坐在项青梧手边的中年妇女大声笑道,“哎哟我说卓教授,这都什么时候,您就别再咬文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