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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好似飞雪落人间

放眼望去,大雪纷飞,有的雪花像是流星般垂落天穹;有的像风一样轻盈,纱一样的白,像极了喝醉的人儿摇摇晃晃;雪花银珠,又像杨柳花絮,玲珑剔透,晶莹如玉,一点一滴地挂在枝头,跳入河水,又落进人的心坎儿。

冉家老宅,闭目养神的冉伯羊豁然起身,孤身走出大堂,仰头望着九重云霄,瞬间跨出那一步,全然不顾根老的教诲。

根老现身在他面前,“为时已晚也。”

冉伯羊向他深深鞠躬,“以身作则,问心无愧也。”

根老默默无声。

倏忽间,冉伯羊消散于天地。

所有生在洞溪里的人全都心有所感,悲凉心意不言自明。

这一刻,来的匆匆,去的匆匆。

无人知晓这一幕,更无人深究这一刻。

尚未走出洞溪里的贺季真心生感应,正要回身,忽听冉伯羊的声音悠悠响起,“往后的岁月,有劳贺师为耘艾传道授业解惑。”

贺季真哀然神伤,“何至于此,何苦来哉!”

冉伯羊痛快一笑,“不见贺风流,不见我心。”

贺季真心声微颤,不敢应允。

冉伯羊爽朗说道,“伯羊不过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贺师的舍命传道。”

贺季真停下脚步,言语温和地对懵懂无知的三位少年说道,“既然身受天地恩赐,怎能不拜谢天地。”

贺上窟不假思索,静立原地,俯身行礼。

望春心先是四下张望,不觉有何异样,不愿为之。

“春心不可懈怠。”贺季真嗓音带了几分呵斥的意味。

望春心闻声,立马向天地拜谢。

双手空空如也的冉耘艾蓦地心生悲凉,双瞳骤然血流不止,急忙痛苦地闭紧双眼,无助且绝望地跪下,向天地重重叩首,“敬天礼地,拜洞谒溪,后生冉耘艾无颜身受恩赐。”

然而,那股真意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地窜入他的体内,流过奇经八脉,流过五脏六腑,最终汇聚在他的眼中。

贺季真嗓音沉着地告诉他,“既然是洞溪里的馈赠,你受之无愧。”

冉耘艾目不能视,面露凄凉。

这一刻,贺上窟与望春心心神大惊,分明见到眼前的雪花猩红如血色,你拉我扯,一团团,一簇簇,仿佛是撕裂了天幕,飘然落下。

整个世界,哪里有安详,分明是凄凉。

当真意归于平静,冉耘艾强行压住心头的血腥味,从容不迫地起身,“师尊,我们走吧。”

贺季真反而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恋恋不舍地问道,“不想再稍等片刻,再看眼这方天地?”

冉耘艾茫然地睁开眼,瞳孔雪白,“我的眼中再无颜色。”

贺季真摇头叹息,哪里是我想你逗留片刻,分明是你那以身殉道的老祖渴望多看你一眼。

但是冉耘艾沉默片刻,语气坚决地说道,“终有一日,耘艾会与岳牧野重返故里。”

贺季真深信不疑,牵着他的手,缓缓走在雪中,只为了让冉伯羊再多看看。

与此同时,正在岳府做客的秋子良猛地抬头,一瞬间就被冷汗打湿了衣襟,忙惶恐不安地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晚辈秋子良拜见冉老。”

冉伯羊对他洒脱地摆了摆手,“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而你的心意,我早已心中有数。”

秋子良头颅低的更低,手心汗水嘀嗒嘀嗒地打在地上。

“无需紧张,我自会替你打通通往中三关的经脉,只待你自己水到渠成。”

秋子良欣喜若狂,忙拱手作揖,低头叩谢。

远处正与封宣侠结伴而行的酒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封宣侠还想询问,就觉得身处异地,置身迷雾中,忙挣扎着想要跳出。

冉伯羊来此,一句话也没说,更没对酒鬼大打出手,只是恍若隔世地看了他许久,悠悠地叹息一声。

酒鬼以头抢地,泪洒雪中,一声不吭。

直到冉伯羊彻底消散,他才呜咽着哭道,“不肖子孙恭送老祖。”

原本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的炅横猛地眉头一皱,瞬间撑开递炤,列满一身的气旋,抬手就是雷鸣般的拳头狠狠递出。

冉伯羊冷眼望着少年,任凭他这一拳击打在身上,不为所动。

炅横瞧不出深浅,冷冷地哼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信不信小爷今个替天行道,灭了你这缕残魂?!!!”

哪怕是心甘情愿地广施善缘,冉伯羊也不是特别愿意亲近他,忍不住冷声哼道,“根老,此子心性恶毒,不如趁他年幼打杀了事,也免了他拳高过顶,祸及我洞溪里。”

“这炅横是炅氏最后的血脉,一旦他没了,整座洞溪里也将烟消云散。”根老无可奈何地回道。

“以我们的手段,为炅氏重塑血脉,未尝不可。”冉伯羊蠢蠢欲动道。

“有违天理,不合规矩。”

冉伯羊遂不再出声,一手落在他的眉心,将他的血脉、心神、体魄皆从内到外唤醒,再叫他如获新生。

冉伯羊再次现身,是李家那间老宅。

桃不言站在庭院,眼神温柔地望着他,毫无惊讶之意。

封易彤啧啧称奇,“难以想象,竟然是冉老身先士卒。”

桃不言闭上眼睛,伸手掬了一捧雪,略显悲凉地说道,“冉老,我不用你的这份馈赠,请留着这份心念等您的子孙归来吧。”

封易彤不解其意,然后就觉得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强行挤了进来,再凝神望去,哪里还有冉伯羊的踪影。

“易彤姐姐,静下心神,默念你封家那篇经卷,自能体会心湖涌动的玄妙。”桃不言吹散手心的雪花,语音轻柔地提醒道。

她的眼神眺望天空,雪花依旧在飘落。

山风吹云天欲压,夜半大雪埋江关。

恍疑江水驾山来,万顷银涛涌城阙。

“怜我一方人,幸得一世。”

桃不言喃喃自语。

冉伯羊敲响狄家大门的时候,早有欢呼雀跃的狄进金恭候多时,一脸笑意地问道,“冉爷爷,您要赏赐我什么好东西?”

冉伯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请自去地进入大堂,恭恭敬敬地向狄婆婆躬身致谢,“后生冉伯羊谢过狄婆婆。”

狄婆婆挥了挥手,难得自我否定道,“不得不承认,我看你确实是看走了眼。”

当初有机会为他挑选更合乎大道的女子,但她不喜他的性子,所以有意为之,替他选了个合乎情理却不合大道的女子,后来世事变化的走向果真没有超出她的预料,那时她尚且洋洋得意。

冉伯羊一脸庆幸地回道,“活了这么些年,伯羊必须得谢过狄婆婆看走了眼。”

狄婆婆越发觉得意兴阑珊,朝他摆了摆手,自顾自地闭眼休息。

冉伯羊也不再叨扰,谦逊有礼地退出大堂,对立在风雪中的狄复返率先问道,“你的根基已成,大势可趋,可还需要老朽查缺补漏?”

狄复返拱手作揖,“复返斗胆向冉老求一道护体真意,护佑我家侄儿。”

冉伯羊点了点头,化作一缕清风钻入狄进金的体内。

清风入体,狄进金一脸茫然,“冉爷爷怎么突然不见人影?”

狄复返摸了摸他的脑袋,“冉爷爷就在你心里头。”

狄进金一脸嫌弃地哼道,“二叔可别吓我,我最怕你说些吓人的话。”

狄复返使劲挠了挠他的头发,对屋内的狄婆婆主动说道,“老祖,我可否带走进金,让他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狄婆婆没有回话,狄复返自然懂得她的意思。

冉伯羊御风而行,似乎在犹豫不决,然后痛下决心便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就是在杜家老宅。

杜振溪早有所料,起身恭迎这位比他年岁高上许多的长者。

在他身后,仅有余绕梁一人。

“冉老,何苦来哉,何至于此。”杜振溪不加掩饰地叹息道。

冉伯羊不予置评,更不予回应,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想让他承受我的这份因果?”

杜振溪珍重点头,“我杜氏血脉所剩无几,不如将这份馈赠转嫁给他。”

冉伯羊看向余绕梁,只见他神色凝重地摇头拒绝道,“无功不受禄,余绕梁不愿承担这份因果。”

冉伯羊莞尔一笑,淡然消散。

余绕梁暗自窃喜,却骇然察觉到袖口的那一缕清风。

正是不觉冬来雪放荡,清风习习重凄凉。

余绕梁亦感同身受,黯然伤神。

独自走在雪中的李成蹊忽然心有所感,侧首望去,恰好见着神秘老者,恭恭敬敬地拜道,“晚辈吴方隅见过前辈。”

冉伯羊微微一笑,“如此藏拙,可不像欺负我家耘艾的李成蹊。”

李成蹊闻声,神色一怔,忙心生戒备,拉开距离。

“放心吧,任何人在洞溪里擅用神通,皆逃不过根老的天人观。”冉伯羊笑着让他放下警惕心,然后问道,“你见过耘艾后,觉得他现在如何?”

李成蹊沉思片刻,严肃地回道,“颇有贺师弟子的风范,但未来如何,不好妄下结论。”

冉伯羊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你的血脉已随着跻身泥胎而被消磨殆尽?”

李成蹊摇摇头。

“你知道袁安生为何要对你说那句话?”冉伯羊和他漫步雪中,颇有师徒同行,论道传业的风味。

“可能是因为我和郑逢集最亲近吧,毕竟他曾经是和郑逢集最亲近的人。”

冉伯羊很果断地否决道,“不,是因为你年岁尚小,已做到克己这一步。”

李成蹊皱着眉头,不理解他的意思。

冉伯羊挥了挥衣袖,风雪为之停顿,“心有所动,则心有所止。”

李成蹊忽而开口,“冉老,我李成蹊不再需要馈赠。”

冉伯羊眼神小小惊讶了一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李成蹊越发坚定心头的想法,“冉耘艾与我的恩怨,必须由我和他自己在此解决。”

冉伯羊眼神了然,理所当然地自嘲道,“原来根老的意思在这。”

下一刻,这具身影宛若流光升向天空,继而随着雪花,复又散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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