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换粮
虽然是暂且让郑璟歇息下来了,可客楼里还是热闹非凡。
那些随着运粮队一起来的随从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给那些部落交换的权利,但他们也需要先把那些部落带来的交换物品登记造册,在世子决定交换的价格之前呈上去。
北聚地的部落只是整个西边的一半,往南还有个南聚地,所以,这里来的部落一共只有六十六个。
这也算很多了,把那些登记的累的够呛。
所有部落来换粮,都是做好了换来一年口粮的准备,交易的物品自然不会少带,零零总总加起来,都是好大几车。
司徒部落最大,又就在自己家交易,能拿出来的东西就更多了。
今年他们的交易物其实也没比往年少上多少,二三十车的东西少了小半车而已,巫药有一大木箱,今年只不过少了两株。
他们每年都要很努力的狩猎,可粮食价格还是年年都涨一些,好在也不会涨得太过分,还是可以忍忍。
今年他们少了小半车的交易物,本就做好了少换些粮食的准备。
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就这样也得罪了郑璟。
既然他们的东西如此的好,不能少上半点,那为何每次换粮的时候一脸施舍?这样表现,说明这些东西不重要的话,那少换一些也无所谓吧。
司徒部落的人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们少换些粮食有什么不对。
在西部很多巫民的意识里,他们又不向夏朝交税,吃的粮食也是自己辛苦换来的,他们自己包括他们的家园,跟夏朝都没多大的关系。
所以,少换些粮食,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跟别人做生意一样,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的道理。
所以,当他们听到这次的粮价后,都蒙了。
“一车草药只能换10石粮食?一车干猎物只换30石粮食?巫药一株才能只换10石?这怎么可以?”
“这粮价也太高了吧!”
“这样换的话,根本就不够我们一年的量啊?”
“这个价格也太霸道了!”
所有巫民都沸腾了,纷纷不满的嚷道。
“好了!”司徒明喝止道,转头看向那个说出粮价的管事。
“大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那人不耐的说,“京城里你们的东西都不值钱了,自然这粮食的价格不能像以往那样低了。”
以往的粮价低?
司徒明在心底冷笑。
所有部落的货物都是一年里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多是些干货,一车草药的数量可不少,而且全是些珍贵药物。
往年用一车草药换30石粮食,已经是很吃亏了,今年他们竟然还说出了10石的低价。
猎物也是,全都做成了肉干,不光好吃,这些西地的肉都可是些凶兽肉,吃了是对人身体有强筋健骨的好处的。
这些肉干运到京城从来都只是王公贵族的专供。
不值钱?怕是夏朝年年多产的粮食不值钱吧!
还有那巫药,虽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也是能够延年益寿的。
为了换取粮食,多少年了,部落里多少年没给孩子们用过巫药了?
若不是为了粮食,谁人愿意与夏朝做这不平等的交易?
如今竟然是越来越变本加厉!
司徒部落里五百户人家,每一户都有三人以上的人口,每年就算是多打些猎物,一年一户至少也要吃掉三石的粮食,整个部落大概算下来也要一千五百石,这就已经最少的数量了。
今年部落有十五车草药,十车半猎物,一大木箱巫药,一共有四十八株。
算下来,竟然只能换八百八十三石粮食!
司徒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其余部落的族长还在等他拿主意,没想到他转身就走了。有聪明的,一算能换的粮食总量,脸色就黑了下来,也跟在司徒明身后,离开了这里。
如果不是忌惮夏朝的力量,当初先祖们就不会答应并入夏朝的国土。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他夏朝还是没把巫族当作夏朝的子民!若是他们夏朝保证的解决粮食问题都做不到,这先祖的约定也就不会再做数就是了!
把那些要交换的猎物留下来,紧巴巴的也能过日子,就算实在过不下去,吃草药,吃山里的野草,只要让大巫注意不要中毒就行。
巫族,向来都是有血气的汉子!
宁愿在与凶兽的战斗中死去,也不可能在这些小人面前一再低头!
陆续地,所有部落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运粮队的人在院子呆楞楞地不知所措着。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一向对他们有求必应的巫民怎么突然就变脸了,都很是不能适应。
他们不明白的是,巫族人,从来不怕辛苦,只要能用自己双手挣来,他们都愿意。可要是把他们的辛苦不当数,他们也不是好骗的!
司徒部落的族长住处,所有离开的族长都聚到了这里。
司徒明坐在上首,看着下面一群族长们,他知道,这些人都在等他的主意。
“今日之事,错不在我等,诸位无须忧心。”
“实是这郑璟胆大妄为,太过贪得无厌所致!就是到了夏朝朝堂上,我等也有话可说。”
“但是!”司徒明加重了语气,“山高皇帝远,难免他人恶意中伤,不得不防备。”
“诸位若是不想自家部落的儿郎一年的辛苦不白费,还是听老夫一言。”
“我司徒部落立即就会派人去最近的县城,将今年的粮价宣扬出去,务必要人知道,是他郑璟太贪婪,而不是我巫族心有异心!”
“是极是极!”所有族长都点头道。
“我等都知道那郑璟的性情,向来如此无耻。只是,这今后的事情我等究竟该如何做的好。”
一位族长又开口问道。
“自然是咬死不卖与他。”司徒明冷声道,“这换粮的方法向来不公平,我等隐忍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表表态了!”
“若那边再来询问,就道今年欠收,没有多余能换粮的。”
“对,就这么办!”有一个年轻些的族长忍不住激愤地叫起来。
“他们一向都对我们满口胡话,说什么粮价高,我们的东西不值钱!我忍他们很久了,这次一定不会对他们妥协!”
其他族长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赞同他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夏朝的人抓住把柄。”司徒明又道,“你们各位私下里一定要提点自己部落的年轻人,不要让他们冲动。只有这样,局势才能一直在我们这边!”
“明白。”
……
那边运粮队的人见这些巫民没有一个换粮的,连往年个人的交易都没有了,不由开始着急了。
他们去找到那些部落的人问,都是说没有交易的货物。
不管怎么问,就是不承认他们有货物,连之前那一车车的货物都给这些巫民藏起来了,找不到一点踪迹。
他们说巫民们撒谎,那些货物他们先前还造了册。巫民却又反说是他们在撒谎,东西都没有,哪里来造的册?
终于有人从这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中反应过来了,急忙跑去通知了郑璟。
“什么!”郑璟显然很意外,“你说那些夷民都离开了,没有人交换粮食?”
“他们是想学他们的祖先继续去当野人吗?”
郑璟很是不能理解。
“他们如此作为也不过是想威胁世子罢了。”那修士上前道,“他们一年的粮食都赖世子赏赐,依在下看来,他们是自持武力,想要世子妥协罢了,万万不敢当真不换粮的。”
“本世子也这样认为。”郑璟赞同道,“只是这些巫民一起抵制换粮的话,还真是的不小的麻烦。大师对此事可有解法。”
“依在下看,这些巫民是仗着自己有武力,所以才敢如此有底气。”
“不如这样,世子您现在就修书一封,让驻守此地的军士把这里围起来,让那些巫民见识下夏朝的力量。到时,他们自然就不敢再反抗了。”
“说得是。”郑璟一脸赞同,“这些不听话的巫民就是该敲打下。”
“我这就修书一封,给这里的驻军官员送去,量他也不敢不给本世子面子。”
郑璟立马就去吩咐下人送信去了,因此他也没看见那修士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
无知的上位凡人。
……
北聚地,县衙府邸。
“许同知,你看这事如何是好啊。”
振西都尉曹维良在房间里渡着步,愁眉苦脸地对房间里另一人道。
许成平也是一脸晦气。那郑璟的信上竟然写道司徒部落及其他部落藐视皇威,让他们去派兵震慑。
这么多人,一整个北聚地的部落,是说能派兵围起来就能围起来的么?
他郑璟当这些身强体壮的巫民是那些普通的见官就跪的乡野村夫?
这西部情况特殊的很,朝廷派一文官一武官共同来管理这西部,也没想过能直接管下那些巫民,只不过是派人监管一下而已。
这些巫民内部的事情,他两人是根本没有明管的权利,除非他们谋反。要真是谋反了,怕是他两人的官途也就到头了。
如今,那郑璟来这里不到两天就让他们派军队出去,这不是激发矛盾么,逼巫民造反么?
“曹都尉,现在形式不在我们,我们虽然是朝廷的正二品官员,却没权没势。那郑璟可是那位的兄长,得罪了他,我们还有好果子吃?”
许成平无奈的道。
“可若是就这么擅自出兵,围了那司徒部落,闹将起来,我怕最终你我二人性命不保啊!”曹维良着急道,“那司徒部落现在可是有着北聚地所有部落的族长啊!”
许成平脸色一变:“只怕事发,皇后那边可不会保我等,反而……”
“许兄慎言!”曹维良忙打断他的话。
有些话,不论事实如何,当臣子的也不能说。
今日若是出兵,不论那边情况究竟如何,都会和巫民起冲突。如果事情闹大,他们两人不仅难辞其咎,还会被说成包含祸心,一族人都会被抄家流放来平息巫族的愤懑。
二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还是许成平最终开口了。
“今日不可出兵,你我二人准备一下,带少许侍从前去看一下情况吧。若是……因此得罪了嘉成伯一族……你我二人就自请辞官吧。”
“就如此吧。”曹维良也无奈道,“总比抄家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