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闵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马叫声惊动了几只入睡的土狗,那几只土狗狂吠起来,使劲挣扎着束缚它们的绳子。
紧接着,就是全村数百条狗的齐声狂吠。
家家户户连忙点起蜡烛和油灯,拿起火把从屋内走出,训斥那上蹿下跳的看门犬。
有几只比寻常土狗还大上两三倍的大狗,被解开绳子,跑在主人前面。
瞪着茶壶般大的眼珠子,也不犬吠,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三更半夜闯入村子的人。
这是几只半通了灵的犬王。
那几个闵村的族老围住周凤陨,邀功似的向他禀报,说是要将那两个撒他粉末的混子,抓去浸猪笼。再将他们的亲属鞭打一顿后,驱逐出村寨。
还说愿意将那些人的钱财赠与他。
周凤陨听到后,冷笑不止,点了点头就径直离开了。
自己会看上那么一些钱?
他已经不再想和这些老狐狸虚与委蛇,他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一路上,他被陈建东恶心得都想要呕吐出来了。
那家伙当他是三岁小娃呢?
一个劲的忽悠,还想跟他攀上关系,为了目的,什么狗吃屎的下三滥手段都使出来了。
他从人群中离开,去找闵耀祖。
寻一地,铺上凉席,便可席地而睡。
当然身旁还有陈依依陪着。
淡雅的幽香萦绕鼻尖,纤纤十指在酸痛处按摩,让人彻底忘却一整日的不快之事。
果然跟那些恶臭的男人呆在一起就会心烦意燥,还是自己这个丫头让人舒心快意。
经过这几日的折腾,还摔过一大跤,周凤陨的身心具疲,随意转了两回身子,便入睡了。
而陈依依仍笑眯着眼,看着熟睡中的周凤陨,然后像个孩子般微笑着进入香甜的梦乡。
她只要有周凤陨陪在身边,就觉得心安。
哪怕是天塌地陷,也是全然不惧的。
次日,天微亮,便被言谈声惊醒。
原来是陈建东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催促他们赶快搭乘灵船,前往望川县。
他那白胖的脸上,有两个大黑眼圈子,看起来格外明显。
“陈县令昨晚可是一夜未眠?”周凤陨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
“周公子,你也起来了。”
“昨天晚上我是越想越不对劲,那杨使徒可不是简单货色。”陈建东紧张地说道,“没准周公子你到这里的消息,已经被他知晓了。”
“要知道那杨使徒可是出身于青云门呀,我曾听闻他有一位青云门长老的师傅,这可是不得了的靠山呀!”
“我们得赶快下手,将他枭首,不然他那个师傅赶过来就难办了呀!”
“那就依照陈县令的意思办吧,我也想知道,这大名鼎鼎的青衣使徒到底是什么货色。”周凤陨打了个哈欠说道。
“那就太感激周公子了。”陈建东一听马上就眉开眼笑。
“我代表本县百万县民感谢周公子的大恩大德。”陈建东笑呵呵地说道。
“嗯,行了,赶路吧。”
紧接着,一行人就匆匆忙忙地回到山下。
带上留守于此的数十人,便在一条十余丈宽的河流前停下。
这条河道上水流很是湍急,周围杂草郁郁葱葱,不远处停靠着数条大船。
陈建东率先从竹梯爬上船去,在一个船夫耳畔耳语了一番,那名船夫露出震惊的表情。
那船夫在心里挣扎了片刻,便神情恍惚地走入船仓内,路途中连撞两人。
一路上船开得极快,犹如脱弓之箭般。
两岸风景美如画,一座座青山从眼前经过,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木长于山野之间,也听唤得几声“呦呦”鹿鸣。
最有趣的,莫过于五彩缤纷的鱼群汇聚做一团,从远处看,还误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兽。
书院的学生们纷纷振臂高呼,一个个兴高采烈地热烈交谈着。
结果往近处一看,只是些手掌大小的五色小鱼儿罢了。
又惹得阵阵唏嘘声。
“看看这船行驶的速度,恐怕一个时辰,就得耗费十块下品灵石呀!”柳不枉走到周凤陨身旁,沉声说道。
一听到这个,周凤陨也被吓了一大跳。
一块下品灵石换算银子,得要足量的百两银子。
十块下品灵石就得是千两雪花银!
抬头一看,那县令正紧张地搓着手,神情惶恐地左顾右看。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也因为一夜未眠,陈建东一杯一杯地喝着上好的茶水,茶叶在一个时辰里,已经接连冲了三泡了。
“看来这陈县令还真是肯下血本呀!”周凤陨说道。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柳不枉笑着说道。
“呵呵——”
“都是这样的,商户人家不禁是在为自己赚钱,也是在替这些朝廷官员赚钱。”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官家的钱袋子。”李慕竹对周凤陨说道。
“哦,我居然忘了。我们这儿还有一位顶级的商家子弟,那你说说看你们都是用什么手段官商勾结的?”周凤陨恍然大悟地说道。
要知道,李家可是坐拥千万人的宜水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富商。
“那些小户小家的手段,我是不清楚。”
“但那些大商贾能使的花样可就多了,一个小小的纸信封里,没准就装有万两纸黄金。一副笔墨纸砚,差不多就是一个大宅子的价钱。”
“不要以为,朝廷给的那点钱,能让那些大官们撑起一个大宅子一年的活计。恐怕也只是够几夜的风流罢了。”
李慕竹颇有几分气愤填膺地说道,他从小就被父亲教读圣人书,可没成想某天夜里,竟被父亲带去给人行贿。
那天晚上,他一声也不吭,哪怕父亲说了几句重话,他也不肯唤那人一声。
“也不全是这样吧?”
“我的父兄也在做官,也不曾听闻他们收过什么贿赂。”
周凤陨反驳道,他实在是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还有两个哥哥,会去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呵呵——”
“我相信大哥的父兄都是好人,跟陈建东这般小人是不能比的,但在这世道里,人情来往终究是无法避免的。”李慕竹叹着气说道。
这时候周凤陨也回想起来了,自己的二哥参军三年,这三年里给他带来了极多的好东西,要说没有贪墨,这也是不太可能的。
一想到这个,周凤陨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闭目,
低头,
许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