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父母亲为了有个更好的安身立命之处,不顾寒天雪地,没日没夜地奔波三十四里外,到处寻找适合的树木,砍掉,连寒冰都还在上面,就立马扛回,只为了能快速建起房屋架子。
那些黑夜白天,她牵着小弟的手同阿婆一起在那只有灰烬碎瓦的地上等,一时时一刻刻,一天天一夜夜,担心害怕,又不得不掐到手出血却依然只能等。
煎熬的折磨着。
“宝宝,阿木!进去吧!天冷了!你阿爸阿妈也快回来了,咱们去给他们热下夜饭。”
“恩!阿婆,我给你看火!”可能是家庭变故的原因,也可能是在长大,小弟说话和行动都变得非常利索,走路也不用担心他摔倒,就连跑起来也像一阵小旋风。
“好!阿木乖,阿木真懂事,阿木和你阿爸小时候一个性子,都是好孩子。”阿婆牵着小弟回了屋里,她依旧在棚外,看着那里,看着那条路,虽然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她轻轻呼一口气也跟着进了去。其实这饭菜都不知道热了多少遍,白色的萝卜菜都成了黑色。
没多久,再看雪地里,有三个身影瑟瑟发抖,邻家灯火亮了又黑,黑了又亮,烟囱冒了又没,没了再升,又一个子夜过了。这片平地上,三个身影,一个棚就成了定格画面。
那时同受灾难的大妈家,好在大伯有个好心的阿姐,便去了自己阿姐家住,天变暖和了才回到这里,搭了个像牛圈一样的棚,看起来却是比她家好多了。
本来她们家也是打算去大姑家住的,可是人太多,大姑家本就贫困,能住人的房间就只有两间,一间大姑与姑父和他们的小孩,一间则是姑婆的房间,无力再多出房供他们取暖。而那时姑父又觉得父亲不争气,父亲也不想给别人瞧不起,便毅然选择住在棚里,也不想领那种不情愿的施舍。
“宝宝,阿木啊!要不我们还是回屋里吧!外面怪冷的,阿婆怕你们生病啊!”
“阿婆!再等等!阿爸阿妈,要回来了,今天我都把星星数到1283颗啦,每当到这个时候阿爸阿妈就快回来啦!”
“噢!我家阿木真厉害!都会数那么多数字,阿婆没文化连10都数不清!”
“因为阿姐天天在数,我也跟着念啦!”
“阿婆真高兴,有这么两个聪明听话的乖宝贝!”阿婆摸摸她和小弟的头,很是欣慰,明明是说得想哭的话。
“阿婆,别哭呀!你哭,阿姐也要跟着哭啦!你们都哭,阿木也要哭啦!”这时的小弟声音已经不再那么稚嫩,那份孩子气已经潜移默化的被‘活着’两个词磨没了,他总是假装着诸多的情绪,配合着大人,安慰着大人。
呜~呜~
“不哭,不哭!”
“回来了!”
“阿弟!阿爸,阿妈回来了!哈哈哈!”突然,远处现一束光亮,她兴奋地蹦起,抱着小弟,两个人在雪地上一直跳一直跳。
“阿婆,你看到吗?那是阿爸阿妈,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咱们快去热饭。”她指着远处的光亮,就算不听声音便也知道,那是父母,也只有自己的父母才会在大半夜才能归家。
“阿婆!我先去烧火,你跟阿弟慢点来!”她转身跑回蓬中,拿起没多少的打火柴起了火,又一次将饭菜热起。
哐!木头坠地声,清响,独独霸占着整个夜空。
“阿爸!阿妈!”
她和小弟齐齐呼喊,他们早已在等待,等待那熟悉到骨子里的人,那样的脚步声,那样的呼吸声。
“宝崽,阿木!”母亲走过来,先拍拍自己身上的木屑,杂草,擦擦面上的汗,搓去手心的泥污,才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小弟往棚里去。
“阿妈,阿姐把水盆端出来了。”
“噢!你们两孩子!”母亲看着门前的水盆,欣慰地笑,父亲也很是开心,好像一天的劳累在此刻都没了。清水哗啦啦,父母只洗了个手就已经看不清了,只好去桶里再舀几瓢井水来洗把脸。
“妈!你们怎么又没吃饭呢!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们吗!”
“莲花啊!今天妈晚饭做得晚,也才刚做好没一会,想着你们也快回来,就等一下,一家人一块儿吃,饭才有味啊!”
“是啊!阿妈,你看你和阿爸回来这肚子啊才会呱呱叫,哈哈!吃饭去喽!吃饭去喽!小肚子你别叫了哦!”小弟指指自己的肚子,突来的俏皮很是搞笑。
“阿弟呀!你太小声了,你的小肚子可听不见哦!等到你做梦的时候肯定会叫得更大声,咕噜咕噜,就像鬼故事里的小鬼一样,那感觉如身临其境,想醒都醒不来。”
“咕噜~咕噜~”
她扮着怪脸,嘴巴里一个劲发出怪声。
“阿姐,你饿了,你听刚刚哪个肚子在叫呢?”这时风吹来,两个小孩在大半夜说着这样的事,见他们开心的笑脸,也不是什么恐惧的事。
“咕噜咕噜!”
“哈哈,阿姐哄小鬼也不要让自己露馅嘛!”
“明明是你的!”
“阿姐就会赖账,只会欺负我而已。哼!吃饭去!”
“妹崽!阿木!你们在干嘛呢,怎么还不进来!”
“来了!来了!”
两人吵闹,没想到反而落了后,听到父亲叫喊,撒腿就跑回棚里。
晚饭是很快就解决的,毕竟只是白菜,白饭而已,不饱再多喝点水,肚子也就填满了。还是如往常一般,饭后父亲说起了他们在山里遇到的趣事,也问问她们在家里的情况。
“妈!以后这饭做了就吃,不用等我跟莲花,你这煮来煮去,菜也没营养了。饭吃了,我们还没回你们就洗漱睡觉去,不要外面去等,这天冷,你们要是病了没钱治才是麻烦。”
火坑边,一家人都在坐着,阿婆脾胃不好,常常疼得彻夜难眠,其实他和小弟也是知道。阿婆捂着胸口难受的样子,他们不知道见了多少回,只是每次阿婆都要她和小弟瞒着父母。那时他们都不懂,不懂疼到底是怎样的程度,是草割的痛楚,还是蚂蚁咬的难受,或是蜂叮的疼痒,亦是掉下楼的震到麻木后知后觉的锥心刺骨。
“好!妈听你们的,以后晚饭就不等你们了,妈和宝宝,阿木先吃。阿天,莲花你们慢一点没关系,阿妈还等得起,这样一天天半夜才回来,妈怕,是真的怕!在这棚里妈觉得挺好的!”
“妈,我们知道!明天我跟阿天早点回,你啊就不要带着孩子在外面再等了。”
“妈就是怕呀,你说你们不回来,我跟孩子又怎么睡得着。心里不安,不安啊!你说你们在山里有个好歹,我跟孩子怎么办?以后你们不要那么晚了。”
阿婆唠叨着,脸上的皱纹堆积着再也无法生出多余的纹丝,眼睛被拉塌的眼睑遮住,白发满了头。她知道,大家都知道,阿婆怕的不是苦,是人,是怕没了人,因为那年阿公就是太累离开的。
“妈你别担心,明天我们早点回,再说我跟阿天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阿妈,你们明天早点回来,真的吗?阿爸!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木啊,明天阿爸跟你阿妈天黑了就到家啊!”
“天黑了?可天黑了就是一只黑呀,现在也是天黑呀,你们刚刚回来也是天黑呀!阿爸,你在骗人!”
“你这孩子!阿爸怎么骗人呢,阿爸是说天快黑了,阿爸阿妈就到家了。”
“阿姐,阿爸说天快黑他们就到家,哈哈哈!阿姐,明天我们可以早点做饭了!”
“恩!”
她也好开心,可是父母亲明天真的会那么早回来吗?显然是个未知,那个深山她还没去过,但是听父亲每天的描述,应该是很远的山。不过有了这个承诺,她和小弟,阿婆也算满足。一家人再烤一会火,洗漱了,便上床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