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本君听着。抬起头说。”他好像累了,声音很冷漠,可眼睛却像捕捉猎物一样紧盯着我,好辨别我是否说假话。
“我……刺客里有臣下的人,但他们并无意伤害君上,臣请君上留他们性命。”
帝君看着我半天没说话,今天一整日真是好累,整个人乏的不行,我眼前雾蒙蒙的,有星辰游来摆去,我强撑精神等他震怒,可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后便什么都看不出。
“还有呢?”
还有……这是要我都说出来吗?
我皱眉头,艰难做出决定后道:“两年前臣下于帝宫深处遇刺……一事另有隐情。”
他好像颇有兴趣,身体前倾打量我。
我鼻头一酸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杀手刺客要伤我,是臣下自己找人刺伤自己。那些……刺客都是臣下的心腹力量,可惜两年前都死在帝宫牢房。”
帝君倒吸一口凉气,满眼不可置信。
看他震惊的模样……竟然不知道这件事?那他所说的知道我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是在诈我?
良久,帝君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难,我猜不出他想要个什么答案。又有什么答案不至于让帝君觉得我苏阳离戏弄于他。
“当时大瑶帝君与我青州联姻动机不纯,暗地早与公孙孙一勾结,大军集结边境,只等大瑶公主发出信号,公孙孙一便与大瑶的军队里应外合发难于君上。然而,两国联姻为九州大事,若无缘无故终止联姻,对我国国誉不利……君上您又坚持要与大瑶联姻,臣下实在为难只能想出这样的破烂法子化解危机。”
帝君神色未动,清冽的眸子一直打量我,我心下惴惴,不知道这个答案他是否满意。
“苏阳离?”
“臣在。”
“当初不是你提议的与大瑶联姻?”
“是,后来臣下查到大瑶帝君别有用心,但两国联姻已箭在弦上。”
“苏阳离?”
“臣在。”
“联姻一事除却家国利益,你是否还有别的打量?”
别的打量…..他的目光快要将我刺穿,我的确是有别的打量,左右不过是不想让他娶个妻子罢了,可这个打量我万不能说出来。
“我……”
“罢了!你不必说。”
他叹口气接道:“本君也不想听你随便编排个理由糊弄本君,反倒胀一肚子气,不听也罢。”
“还有呢?”
“还有,还有之前宫中赌风蔚然,臣下也曾参与其中,赌……赌臣下与君上……与君上君臣情深!”
我一咬牙,硬生生挤出了“君臣情深”四个字。
帝君笑了,先前被抓包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的说没参与不知情,如今只好认栽。
“赌博风波后,君上收了一缸黑市的银钱,那银钱确实是臣下日积月累的赌资。但臣下也没想到赌着赌着扔进去那么多钱……宫里的小公公们怎么会有宫外黑市的银钱?确实是臣下托小公公们帮臣下下的注……至于托靠了几个小公公,臣下也记不清了。”
帝君的脸抖成筛子,虽然能看出他是强撑着,但这个笑法怕是伤口都要崩开,见他这么开心,我长舒一口气,或许暗卫还有转机。
他收了笑,又是一脸严肃莫测,问我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替我做事的人有许多,这两三年我在九州之上也布下一些暗桩,但我行事一向谨慎,我不信帝君有什么发现。
“没了。”
我这两个字说出来,帝君神色大变,眉心拧成麻花问我:“没了?你就这么敷衍本君!”
我心下戚戚,但话已出口,此时再改口岂不是欺君?糊弄道:“至于……其他的,臣下不过做些小本生意,等日后帮助帝君完成大业,臣下也是要自己生活的,总得为自己攒点生活费用……”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我没有事情瞒着他,不过自己做些生意攒银钱而已。青州官员只分大贪与小贪,却没有不贪的,帝君不至于打破砂锅追究到底。
“嘭!”
我通身一颤,先前才砸了一个杯子,如今又掷了壶。
我方才说的话,挑不出半点错处,我今天和他相处统共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便是又扔杯子又扔壶,又替我抹眼泪又掐我脖子。
帝君这性情无常反复简直比女人来葵水的时候还要多变。
说到葵水,我被山匪抓上山时就快到日子了,如今都四五日了还没来。做女人难,做个女扮男装的女人更难。
“苏阳离。”
我一个激灵忙道:“臣在。”
“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有什么没交代的趁现在交代出来,本君不追究你的罪。”
他这话我咀嚼四五遍后还是不知何意,我确信没做过什么被捉住尾巴的事情,该交代的先前都交代了。
帝王诡诈之术,我苏阳离自然不怕。
我坦荡荡看向帝君,板正身姿道:“臣下,无事欺瞒君上!”
帝君满脸失落,也未追究,叫我起身坐在他身侧。
沉默良久后,他开口道:“久跪对身体不好,以后不必跪。”
这算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特权?
我忙起身跪地谢恩。
“这……是什么?”
帝君很震惊,我顺着他看过去,我方才坐过的地方一片红。
我身子一软倒下,帝君扶住我,满脸骇色。
今日一天的时间,我苏阳离的老脸也算丢尽,此刻倒不如直接晕过去的好些。
这葵水,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这会儿来。
不行,我不能晕,等我晕过去帝君喊御医来,我前面好不容易才赢得的信任怕是又要成空。
别说救玄一救暗卫,我自己都会没命。
帝君伸手摸向那片血红,我未来得及阻止他他又放到鼻下要闻,我抬手将他的手打落,又一屁股坐在那片红上遮住,拿袖子将他手指擦干净。
帝君也没生气,问道:“你流血了?”
我搪塞道:“嗯……”
他先前的震惊已经不见,讳莫如深的问我:“这是哪儿伤着了?”
这叫我如何回答,屁……股?对,屁股!
“是屁股!”
帝君拉长声音叹了很长一口气,像是专门叹气给我看的,开口道:“本君传御医给国师看看屁股上的伤。”
说罢顺势就要抬手喊人。
我忙捂住他的嘴,结巴道:“不用……不用,小伤!不碍事!”
帝君伸手将我的手扒下来,看着我道:“淌这么大片血,怎么能是小伤,本君觉得必须传御医。”
我扒住床帏道:“君上要是传御医,臣下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床帏上!”
我的举动好像勾起了帝君的兴趣,怕是他之前从未见过有我这般讳疾忌医的臣子。
“为何?”
“因为……您看这地上一片狼藉,你我君臣的名声本就不大好……叫御医看见难免会多想。”
“没事,本君叫人收拾。”
“其实……”
帝君来了兴趣,面带喜色追问道:“其实什么?”
我一咬牙道:“其实臣下就是大夫,黄霑先生的毒也是臣下解的,臣下很清楚自己的……伤没事,不用御医。”
我长嘘一口气,这理由应该能叫人信服吧。
可我这话说出来,他先前满脸的期待和喜悦瞬间崩塌。他到底在期待我说什么,这分秒之间神情大起大落毫不掩俞,极不像帝君一贯的作风。
他伸手要摸我脸,我下意识朝后一躲,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躲,可能彼此质疑多了,自然也就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