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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

二人提缰冲出浓雾,快马加鞭的朝着东南方而去。因担心身后仍有追兵,三人不敢走大道,尽挑一些山野小路,一口气跑出二十余里地。回头向来路望去,只见人烟渺渺,哪还有什么追兵?

大汉看后方并无追兵,口中大喊了一声“吁…….”手中抓住马缰使力向后一提,那奔驰的骏马便稳稳停住。李沁见他勒马不前,也忙提缰勒住了马匹。二人飞身跃下马来,大汉飘然落地后又转身扶着少女慢慢的下了马。等那少女站定,他便转过身来,对着李沁双手抱拳躬腰下拜,口中朗声说道:“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这救命之恩李靖莫不敢忘!恩公在上,且受在下一拜。”他身旁的少女也随着大汉盈盈拜下。

李沁见那大汉一表人才,身后的女子宛如天人一般,不由得痴痴的发愣。他见那大汉要向自己施礼,这才缓过神来,忙伸手去扶,口中言道:“壮士切莫多礼!”心中暗自惭愧:李沁啊!李沁!你平时也没这么好色啊,今天这刚回到古代,见个美女就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古人常说红颜祸水,诚不欺我也。

他猛然想到那大汉适才的言语,不由一愣,接着便急急问道:“停!等一下!你叫什么来着?”

那大汉也是一愣,说道:“恩公!在下姓李名靖字药师,三原人事。”

李沁嘴巴张的老大,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对面的大汉,心中大叫到:天啊!原来这个身材魁梧,双目炯炯,不怒自威的大汉竟然是开唐第一名将李靖李药师!我心目中的第一战神!这位仁兄南平萧铣,辅公佑,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整个一打遍天下无敌手。怪不得那个假神仙说要救的人十分重要,没想到竟然是他。”

李靖看到对面的少年傻愣愣的望着自己一言不发,顿感十分好笑。心想:这少年方才望着红拂女发呆,怎么这会儿又对着自己发呆?莫非头脑有问题?想到此处,他抬眼望向李沁。只见对面的小伙子虽说年纪不大,但身材修长,四肢强健。细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尖细的下颌,加上一双明亮得如钻石般的眼眸,让见到他的人顿生好感。虽说他只身穿粗布衣衫,但自身所散发出的气质却使这个少年显得英姿飒爽、卓尔不群。李靖不由心生好感,暗自赞道:好一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

打量多时,李靖这才出言笑道:“恩公,你我二人之前可曾会过面?”

李沁听了李靖的问话,这才缓过神来。他忙学着李靖的说话方式接口道:“我与李大哥未曾谋过面。只是李壮士才高八斗,名声响彻宇内。在下虽只是个山野小民,但却久闻李先生大名。”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这可是回到古代了,千万别把一些现代词语整天挂在嘴里。别人听不懂还在其次,万一被其他人当成怪物就不好了。”

李靖性格恬淡并不看重名声,但听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十分真诚的夸奖自己,心中也甚是高兴。他口中忙自谦道:“恩公太过抬爱。李靖原本是无名之辈,只是依仗着父辈才有些薄名,哪里谈得上是什么大才。”

李沁忙说道:“李大哥太过客气,恩公这二字可别再叫了。我名叫李沁,本乃这长安人事。今日恰巧路过此地,只是见那些歹人以众欺少,这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李大哥德才兼备、身系天下,自有上苍保佑。”

李靖是个豪爽之人,听他这样讲便道:“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我二人便以兄弟想称,李兄弟以为如何?”

李沁听了心中大喜急忙躬身下拜,口中说道:“小弟求之不得,李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他一边下拜,一边心里却想:李沁我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运气不错啊!刚穿越到隋朝,就遇到李靖还拜他做了大哥,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找不着。李靖本是个极为看重义气之人,等他做了大将军总不会放着小弟我不管吧。到了那个时候,我让我这位便宜大哥安排个好差事,一辈子吃喝不愁。将来本少爷做个富家翁。再娶个三妻四妾得享齐人之福。李沁心里越想越美,几乎欢喜的快要笑出声来。

李靖见他十分欣喜,心中也格外高兴。他乃是说一不二的好汉,心中既然认定李沁为兄弟,也无需整一些繁复缛节。他转身向背后的姑娘招手笑道:“出尘妹子,我与李沁兄弟二人已然结拜,他便不是外人。你快来上前见过。”

那少女答应一声,轻移莲步款款走上前来。她笑脸如花,盈盈下拜道:“小女张出尘,见过李兄弟。”

李沁急忙双手一鞠到地,口中答到:“嫂夫人在上,且受小弟一拜。”

李靖走上前来,伸手将二人扶起,笑着说道:“兄弟莫要多礼,我和出尘姑娘现今并未成婚,嫂夫人这三个字恐怕得过几个月方可叫的。”那少女望向李靖嫣然一笑,深情款款说道:“我与李朗乃是私定终身,现虽未成婚但我终是他的人了。”

李沁听了那少女言语不由一愣。此时乃是隋朝,礼教虽不及明清严苛,但是如此离经叛道之言若被旁人听去真可谓是大胆之极,也足可见她乃是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李沁心中暗暗佩服,抬眼望向那少女,只见她虽然身着布衣且满脸灰尘,但是却难掩其绝色风姿。李沁又听李靖称少女为“出尘”,这才猛然想起:“对呀!李靖的夫人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红拂女张出尘啊!我怎么给忘记了。”

李沁顿了一顿,向李靖问道:“大哥这是从哪里来?为何会引来这么多仇家追赶。”李靖也不隐瞒,便将此间经过讲述了一番。

原来李靖到了长安,经友人介绍投到杨素门下。李靖初次进入司空府拜见杨素,杨素却半躺在椅中,眯缝着眼睛,一付根本不把来客放在心上的神态。李靖心想:杨素乃身居高位之人,却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岂不令天下豪杰寒心。长久以往,怎能为国家收贤纳士,振兴国道!于是他直言道:“明公为朝廷之重臣,却不礼遇网罗豪杰,扶济艰危,而专以踞傲示天下士,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杨素听这番话甚是恼怒,心中暗想:这等无名之辈,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真是放肆!他想发火,但转念想到自己的身份,若与眼前这位初生牛犊计较,实在是失于大度,于是假装转怒为喜,起身夸赞李靖的胆识,并请他落座,宾主畅谈天下大事。

李靖侃侃而谈,从天下时势谈到治国安邦之道,见解精辟,头头是道。杨素听了李靖之言大吃一惊,心中暗想:“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为我主所用来日必成大器。但吾观此人绝非久居人后之士,若此人入得朝堂,将置我于何地?”于是他心中嫉妒之意大生,便对李靖说道:“老夫来日不多,多承指教,然时不我予,奈何?”

这话仿佛给李靖的满腔热情浇上了一瓢冷水,让他失望之极。

这天红拂女正侍立在杨素身旁,目睹李靖英爽之气溢于眉宇之间,又谈笑风生,见解出众。她心中大为倾慕。待到李靖告辞出门时,她不露声色地暗中嘱托侍立廊下的小童代为询问李靖的住址。小童追上李靖问得李靖所居之所,回报给红拂。红拂默默记在心里,她望着李靖大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牵挂之感升在心中。

当天夜里,李靖独坐客栈。他面对孤灯,想起在司空府的情形,不由得心中暗叹:司空杨素毕竟是年纪大了,守业尚嫌精力不足,根本谈不上为国开疆拓土,看来自己还得另谋出路吧。这时他又想起司空府中那位手持红拂尘的美丽侍女,她那一对写满睿智又充满柔情的眼睛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李靖在杨素身后一大群侍女中,第一眼就发现了她,总觉她有些什么与众不同,引得自己心神荡漾。

夜深了,李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突然耳边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李靖披衣起身,点亮了灯。拉开门闩,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阔边风帽,身披紫色大氅,肩背绣花布囊的年轻人。

李靖在长安朋友不多,没想到竟有客人深夜来访。正在狐疑之际,来客自动解释说:“妾乃杨司空家的侍女,原名叫做张出尘。今日妾身在杨司空府中见到公子英姿,心中甚是倾慕,夜间特来相投!”烛影摇动中,红拂女放下绣花布囊,摘下阔边风帽,脱去紫色大氅,只见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洒向了身后,一双聪慧有神的大眼睛如同此时夜空中明亮的星闪闪发光,这所小房间一瞬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李靖这样一位见到杨素杨司空都毫不胆怯的大英雄,此时望着红拂女却傻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红拂女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待他询问,就盈盈下拜轻声说道:“妾侍杨司空多年,看到的人物不计其数,但从来不曾见过像李公子这样英伟绝伦的人,妾似丝箩不能独生,一心依托于参天大树,以了平生之愿,因而前来投奔,请公子不要推辞!”

李靖既惊且喜,他对红拂女已生出好感,这时又见她如此理解自己,且有这般自作主张的胆识,甚是爱怜。李靖转念又忧虑道:“杨司空权重京师,你私自逃去,他必定追寻?”红拂女胸有成竹地说:“杨司空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何况司空府中侍女多如牛毛,少妾一人不会在意,所以今夜便大胆前来,请公子不要担心!”

李靖灯下打量红拂女,只见她仪态从容,嘘气如兰,羞怯中不失果敢之气,婉约里却带刚毅之情。李靖心中甚喜,但又想到自己孑然一身,飘泊不定,深觉愧对红颜,委屈她的一片真情。

红拂女见他欲言又止,似乎明白了他的犹疑,于是坦然陈述自己的心意:“既然来投公子,妾身就已深思熟虑。今后天涯海角,妾愿患难相随,一片诚心,苍天可证!”

二人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但有的是相知相慕,相怜相惜。当晚他,二人自作主张私定了终身。待到天明,李靖便离开客栈,带着红拂躲到一位朋友家里。

司空府中不见了红拂女,派人到处寻找,又有家人打听到李靖也离开了客栈。杨素听闻此事心中大怒,此人素来精通文王卦法,使用铜钱一算,得知此二人逃离长安的时间和方位,便派出家将追赶而来。

李沁听完二人所经之事,对红拂女这个秀外慧中的女子格外钦佩。此时此刻他想起后人的一段诗句,便出口赞道:“长揖熊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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