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群听到王毅在身后惊呼了一声：“马总！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马建军对王毅扯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他马上就收起了笑容，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范姐。
于群纳闷地看着马建军。
于群觉得，今天的马建军，好像有什么地方和往常不太一样。
看他浑身的着装，仍旧像往常那样考究整洁、光鲜体面；他的手里，还像往日一样，拿着那个总是鼓鼓囊囊的真皮手包；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也像平常一样梳理得一丝不苟、光可鉴人。
到底是哪里不对头呢？马建军怎么会认识范姐呢？于群手托着下颌，眼睛在马建军和范姐之间来回打着转转，绞尽脑汁思索着。
看马建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王毅连忙站起身来：“马总，你别站着呀！既然来了，来来，快坐下！豆豆，你去让服务员加一套餐具！”
于群偷偷扫了范姐一眼，看见她的脸色阴沉着，眼睛直盯着桌子正中间的汤盆，眼神像石头般坚硬冰冷，看得于群心头一寒。
马建军来找范姐干什么？范姐怎么会是这副表情呢？
马建军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拨开了正微笑着迎上来的王毅，直直地冲着范姐的座位走去。
马建军走过于群身边时，于群诧异地看到了他紧紧咬着的鼓鼓的腮帮子，以及大睁的双眼里按捺不住的怒火。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了马建军的异常，坐在王毅身边的刘老板急忙站起身来，一个箭步挡在了范姐身前，厉声阻止着马建军：“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马建军紧贴着刘老板站着，眼睛恶狠狠地逼视着范姐。
于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站起身来，一把拉过豆豆，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几步退到了墙边。
于群担心地看着范姐。
在众人的注视下，范姐缓缓抬起了头，视线微微上扬，稳稳地接住了马建军凶光毕露的眼神。
范姐和马建军平静地对视着，都一言不发。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于群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豆豆从背后伸出手来，抓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右手。于群扭头看了看豆豆，他脸上是一副又惊又怕的神情。
再看王毅，他愣在了房间中央，呆呆地看着饭桌边僵持着的两个人，嘴张得大大的，就像猛然间中了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于群听到了一阵挪动椅子的声音。
范姐站起身来，轻轻拉开护在她身前的刘老板，平静地对马建军说：“咱俩出去单独谈，别吓着了别人。”说着就抓起了提包往外走。
马建军一把就抓住了范姐的胳膊：“范雅晴，你少来这一套！我上你的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今天就麻溜地告诉我，欠我的钱到底啥时候还？”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范姐，眼神凶得好像正往下滴血。
范姐的脸红了一下，只一刹那又恢复如常了：“我告诉你马建军，你在凤城市里打听打听去，我范雅晴什么时候欠过别人钱不还？那么多和我做生意的人，为什么我独独欠你一个人的账，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这么多人在场，我已经给你留足了面子，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说完话，范姐使劲一甩胳膊，挣开了马建军的手，脚步腾腾地朝外走去。
“范姐，你没事吧？要不要让王毅陪你去？”于群担心地问马上要跨出门的范姐。
“没事的，别担心。你和王毅带着孩子回家吧，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范姐说完话，回头对于群微微一笑，扭过头，咯噔咯噔地沿着走廊往前走去。
于群正看着范姐的背影发怔，只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呀的叫了一声，赶忙拉着豆豆往旁边一闪。
是马建军。他气冲冲地迈出房门，朝着范姐的背影大步跑过去。
王毅和刘老板也跟着跑了出来。范姐和马建军早已经走过了走廊拐角，不见人影了。
于群拽着豆豆也出来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王毅，怎么办？会不会出事啊？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王毅犹豫了一下，还没说话，刘老板就进去拿了背包出来了：“这事你们不用管了，账由我来付，你们都请回吧！我去跟着他们就行了。”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等于群他们一家下到饭店一楼，门外早就没了范姐和马建军的影子。
于群掏出手机拨打范姐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就是无人接听。
王毅拨打马建军的电话，也是一样。
时间不早了，想到豆豆第二天还要上学，王毅只好带着于群母子回家。
这两个人到底咋回事吗？看马建军那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也不知道范姐欠了他多少钱？坐在车上，于群惴惴不安地想着。
她又想，也是，不管多少钱，对现在的马建军来说，那可都是他妻子的救命钱啊！他今晚情绪这么激动，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吧？
这一个晚上，于群又失眠了。
也许是因为吃饭中途受了惊吓，她感觉肚子里老有胀气，嘴里不停地打嗝反酸，肠胃还隐隐作痛。她揉着肚子暗暗思量：还真是让王毅这个乌鸦嘴说中了，范姐请吃的这顿饭，还真的是好吃难消化啊！
临睡之前，于群和王毅又反复拨打了几次范姐和马建军的电话，仍旧是无人接听。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于群终于艰难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于群忽然看到了范姐和马建军。
他们就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脸对着脸，激烈地争吵着。
眼看着他俩吵得越来越凶，马上就快要打起来了，于群在马路这边急得直跺脚，却被面前滚滚的车流挡住了去路。
突然，于群看到马建军高高举起了拳头，朝着范姐狠狠地抡了过去，一下，又一下，直到把范姐打倒在地。紧接着，马建军又高高地抬起了脚，重重地在范姐身上连踢带踹，一脚接着一脚，一脚比一脚更加凶狠。
“住手！救命啊！来人啊！……”于群张着嘴喊起来。她感觉自己把嗓子都要喊破了，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急得跳了起来，刚准备冲过马路去，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身子重重地摔了出去。
“范姐，范姐出事了，快去救范姐！”被王毅从梦中摇醒时，于群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她大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王毅看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还在家里的床上，那血腥可怕的一幕打斗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王毅拽了几张抽纸，帮于群擦掉满头满脸的冷汗，又递过水杯，让她喝口水压压惊。
于群按着胸口，对王毅讲了刚才的梦。一想起梦境里马建军那张凶恶残暴的面孔，她的心又扑通扑通地急跳起来。
王毅摸摸于群的头发，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躺下：“你是心里搁不住事，思想负担太重了，才会做噩梦的。放心吧，梦都是反的，范姐和你不一样，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最后刘老板不是也撵上去了吗？范姐不会吃亏的。赶紧睡吧，天都快亮了。”
于群抬起头看着王毅：“真的吗？范姐真的不会有事？”
王毅点点头，眉毛在额头上挤出了一个“川”字：“我反倒担心的是马建军。咱们可能都太低估了范姐的能量了，要论起心狠手辣的程度来，马建军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啊！”
“啊！不会吧？我不信。”于群连连摇着头。
“看你，幼稚了吧？你知道今天那个刘老板是干什么的吗？范姐光说他是做煤炭生意的，哪有那么简单！你没听出他的陕北口音吗？我和他交谈了几句，他在神木光自己开采的煤矿就有四个，还不算转包给别人的。现在省城里到处是这种煤老板，都是采矿倒矿发了横财的陕北人。”
“那又怎么了？我现在担心的是范姐，他是不是煤老板跟范姐有啥关系？”于群在王毅胸口捶了一下，转身躺下了。
王毅支起了身子，揪了一下于群的鼻子：“好我的傻老婆唉，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没听说吗？凡是在陕北开矿的那些个人，个个都黑白两道通吃，背后没有雄厚可靠的势力，怎么在刀尖上挣大钱？在那种山大沟深的地方混社会，要是没有两把刷子，早就被卸成件件，扔到野地里喂狼了！”
于群被吓得瞪大了眼睛：“真的？这么吓人？看着那个刘老板不言不传的，不像啊！”
王毅拍拍于群的脸，伸手摁灭了台灯：“你知道那句俗话吗？叫唤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唤。这种外表看起来蔫蔫的人，才看不清水深水浅呢！所以说啊，今晚上这种情况，还说不来到底谁吃亏呢！到明天早上，就真相大白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乖乖睡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