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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镇湖司与季慎

距离南市三坊之隔的西市。

一栋石头垒成的塔楼形状建筑矗立在最中央,此乃望安楼,取“俯望长安”之意,隆符年间出生的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他们生活的这座城市曾经有过另外的名字,叫作:“长安”,这个名字寄托了当时百姓和皇帝的美好祝愿,他们希望这座城市能够长治久安。

然而,就跟曾经门庭若市的赵府,如今也已杂草丛生一样,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逃脱不了盛极而衰的规律,繁华富庶如长安,最终也免不了被敌人铁蹄挥踏而入的惨烈命运。

当那位被后世称为虎狼皇帝的宋高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皇宫,坐上龙椅,双手摁住两侧椅臂上的龙首的时候,他遥遥俯瞰着殿下群臣,望着那一双双写满了野心和敬畏的眼睛,心中顿生满腔豪气,忍不住吟诵了一首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一诗吟罢,众人面面相觑,只听宋高祖继续说道:“以后这座城就叫上京。”

上京城因此得名,说来奇怪,胸中丘壑万千如宋高祖,却发自内心地不喜欢长安这个名字。在他看来,长治久安四字太过虚假,这世上何尝有过真正的长治久安?

在他眼中,这座城市就是他的白玉京,他就是众仙之首,是比肩玉皇大帝的存在,他的野心磅礴,胸怀辽阔,在此二字之间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不求帝国能够永恒昌盛,他只求他的名字能够名传千古。

从这一方面来说,不管是文宗皇帝,还是肺痨小皇帝,用尽其一生所追求的,其实和他们的父辈、祖辈一样,就好像是夏家骨血里流淌着的一般,从来都和百姓安居乐业无关,他们都很“自私”,只求自己能够千古留名。

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绣王夏倚天了。

不过,这位夏氏锦绣儿,难道当真只想做个盛世闲王吗?

—————————————

话归正题。

像眼前这座望安楼,在上京城内还有数十余座,早年间是木制竹亭,经过长安一役之后,才改建成了石制,坚固万分,水浇不透,火烧不烂,可以说是一座小型堡垒。

说来感慨,促成这番改建的首要功臣,竟然还是前朝的一位于姓将军,名敏,字毓秀,春秋不义战的时候就以守城闻名当世。

长安一役,当时情况相当危急,这位于敏将军为了抵御即将攻入长安的大宋军队,在仓促之中命令属下将望楼砌石浇泥,对它进行多番加固,很少有人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毕竟都已经大军压城城欲催了,再管这些平常用来观景用的木制竹亭有什么用?

后来,当这位守城名将调兵如神,仅用五千兵力,便将长安城守住了十天十夜之后,时人才对此表示惊叹万分。

在惊叹之余,他们不禁感慨起这位于敏将军果然从不落无用之子,原来他是将这些座望安楼当作一双用来俯视长安的巨大的眼睛。

通过这双眼睛,他能够嗅到敌人兵马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从而进行围点打援,甚至试图以此进行反攻。

这位帝国最后一位名将,面对斜斜西垂的帝国余晖,却依旧战意高昂,每一次指挥都是奔着光复帝国光辉的伟大目标而去的。

可是,他手中终究只有五千兵力,还有一群吓破了胆的帝国皇族,以及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是帝国名将,能将长安守住十日,也已经是用尽手段了。

长安失守,大军直入,身边亲卫都已赴死,他一手倚着内城城墙,脸上依旧没有半丝颓然,遥遥望向那些狰狞着脸朝他冲杀而来的士兵,纵使精疲力尽,依然奋力提起长刀,迈动脚步,迎向那些冲面而来的烈马,继而朝着目露凶光的甲卒狠狠劈下,嘴唇溢出浓烈鲜血。

这位名将,虽败犹荣——他的名字将永垂青史。

如今,前朝虽然覆灭了,可望安楼却留了下来,不过已经更名为“望楼”,长安已经没了,“望安”二字已是名存实亡,还要那“安”字作甚,于是仅仅留下了一个“望”字。

自打宋高祖称帝,定都上京以来,望楼已经许久不曾派过用场了,常年都被孩童们当作捉迷藏的首选地点。

不过今日,却有一队人马穿过喧闹的人群,径直走了过来,在一众坊市摊贩的好奇注视之下,他们赶走了那些顽皮打闹的孩童,将两名身材高壮的通传留在楼下,两名斥候登上楼顶。

到了楼顶,其中一名斥候从腰袋里取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立时就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冒了出来,又取出一块极小极小的狼粪,一齐丢入早已废弃的狼烟墩台,不多时,便看见淡红色的狼烟袅袅升起,距离不远处的一处望楼,亦有狼烟回应,甚至更远处,也依稀能看见浅淡红色。

仅是一个刹那,满城尽是狼烟,直引得不少百姓仰头观望,以为有战事爆发。

此时,南山牧野才刚刚从尚书府中出来,不巧被一名不良人瞧见,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摆脱了前者,由于一直在低矮民宅之间穿行,围墙稍高,他并未注意到晴空中那无数缕红烟,而当等到他翻身上屋,踩着瓦片前往南市的时候,这些红烟已经散去。

因此他并未意识到,一张前所未有的大网正在向他缓缓铺开。

—————————————

呼呼——

因为轻功稍差而未能追上南山牧野的那名不良人,双手撑着膝盖,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强撑着站起身子,三指并拢放在嘴边,鼓起腮帮子,使劲吹了一口,口哨声悠悠传开。

附近鸽舍,一只灰黑颜色信鸽原本正在啄食米粒,听见哨声,它若有所察地抬起头,望向那名不良人的方向,而后毫不犹豫地展翅高飞而去。

不消多久,便落到了那名不良人的小臂上。

那名不良人将一张纸条卷成纸卷,塞到缚在信鸽脚上的竹管内,而后抚了一把它的羽毛,抬高手臂,信鸽会意,悠悠飞离。

位于此地附近的一座望楼,驻守在此的两名斥候,望见那点逐渐靠近的灰色,神色一动,其中一名斥候抬起手臂,将信鸽稳稳接下,从竹管内快速取出纸条,另一名斥候在旁瞥了一眼,举起早已备好的黑旗,朝向西南方,使劲地挥舞了三下,并重复了三次。

西南方向最近的一座望楼顶上,两名斥候望见远处传来的旗语,打起精神,各自拿起一面黑旗,一人回应,一人向更西南方传达讯息。

就这样,‘有可疑人物前往南市’这一讯息,甚至比南山牧野还要快地抵达了南市。

当南山牧野进入南市第一步,就已经有十数名不良人做好了万全准备。

奈何,他们低估了儒圣的能耐,以往他们主管侦缉逮捕,对付的人中很少有江湖高手,因此缺乏经验,以为将南市各出入口封锁就能够高枕无忧了,殊不知对于那些轻功高超的顶尖高手来说,再高的墙也等同于无物,他们想要以此来限制南山牧野,从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

不过好在,这些不良人并不是此次追捕行动的主要力量,他们只是最基础的人海战术中的微不足道的一环。

—————————————

当南山牧野前脚离开南市,后脚,位于西市最中央那座望楼不到百步远的地方,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邸内,就有一名通传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跪倒在一名坐在四轮车上的青年面前,手捧木简,深深地低下头去,神态尊敬。

站在青年身左的一名貌美侍女,将木简接过,而后展开,递到青年膝上。

青年歪着头,睡眼朦胧,随意瞥了一眼木简上的内容,不耐地吩咐道:“再探再报,就这么点信息,就想让我推测出那尊儒圣的踪迹?你们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是!”

通传快速应了一声,弯腰站起,弯腰后退,等到离开青年数丈之远后,才敢挺直腰板,赶紧转过身,一溜烟跑出了门外。

在他背后,这处宅邸的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铁书银钩的大字:“镇湖司”。

而观这三字神韵,竟是那名朝堂之上清贵至极的中书舍人,近来极有可能登上右相之位的元七意的笔作,这镇湖司,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元七意为其提笔?

恐怕纵观大宋朝堂,估计也有许多官员,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要是让他们知道在镇湖司里主事的那位青年的名字,一定会大惊失色。

季慎——左相大人最宠爱的小儿子,上京城里鼎鼎有名的瘸子,太后座下的红人,刑部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不良人心目中的偶像,他有很多头衔。

然而在以前,他却只有一个名字,那个被右相长子撞成残疾的可怜公子哥。

这位公子哥可怜吗?那些被他亲手捉进去的要犯重犯,可不会这么想。

季慎的声名之盛,在右相府崩塌后,更是到达了顶点。

全因为那位曾经将他撞成残疾的右相长子,如今已经不知所踪,绝大多数人认为他已经死了。

许多过往顾及赵克己“淫威”的官员,在赵徽将季慎撞伤的时候,曾经不敢吭声半句,替他说半句公道话。

现在赵克己死了,整个赵府都没了,他们才敢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声泪俱下地控诉赵克己教子无方,任凭那纨绔子弟险些将大宋栋梁之才扼杀,若不是季慎大人洪福齐天,自强不息,今日之上京,哪能如此太平?

即便如此,如若季慎大人双腿无碍,谁敢说他未来不是第二个白帝城主,不是第二个武当道尊?

赵克己一味包庇其孽子,其罪当诛,如今大宋海晏清平盛世,若继续助长此类人物威风,将来必定毁于一旦,重蹈前朝覆辙。

他们说的倒是义愤填膺,不停地往季慎头上扣高帽子。

不过季慎却不为所动,他早已经看透了这些人的真实面目。

跟他父亲不同却有极其相似,左相大人是将这些官员当猴看,任凭他们抓耳挠腮,也不说任何一句表明立场的话,而他,他是把这些官员当空气,他们说什么道什么与他何干?他的腿能因为这一言半语而重新长出来吗?不能。

而且在他看来,他还挺想感谢赵徽的,如果不是因为赵徽毁了他的双腿,让他每逢出门就痛苦万分,他可能也不会舍弃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从而全身心地窝在左相府中,枯坐十年,浏览百卷,将刑部数十年来堆积的陈年卷宗看了又看,查了又查。

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如今的季慎,还有尚在清凉镇体悟剑意的赵徽,恐怕要比常人体会得更加深刻,季慎是先苦后甜了,那么赵徽呢,他的先甜后苦,又是否能够苦尽甘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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