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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是密道中有一面之缘的常山。
他给路五带来了有关静安和地下道场的消息,以作投诚。
“我的一个下属碰巧看见魏宜双午时在收拾行李,想来静安就是那时离开的。”
“静安的事,不急。药如何了?”
“这……药一直是魏宜双督管,我并不知晓进展到哪一步,但他们在药人身上试验的结果,很是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
“试药后活下来的人,理智全无,犹如狂犬。”
“是么,这我已经听魏宜双说过了。”
“可他一定没说,丁未,那药人,还会生食活物。”
“……嗯?”
“唯一仅存的药人只食活物,还因为监管不力逃脱了,难怪魏宜双不敢告诉您。”
“此事,你又是从何得知?”
“五爷,实不相瞒,我曾和魏宜双一起拜在静安门下,但他惯会趋炎附势,与静安臭味相投一步登天,打压得我只能沦落到滴水洞协管地下勤务。说丁未食人,其实是看管弟子发现的,送去的熟肉他都不吃,只对活物有反应,茹毛饮血。而且有次看管弟子喂食,被丁未咬下了半截手指,因着这事儿,无人敢接近他。可巧前两天轮到我的下属巡视,就这么发现丁未不见了,原来那锁链老旧已被扯断。”
“两天?静安没发现?”
“静安近日都埋首丹房之中,魏宜双不敢让他知道,用了另一个标为己酉的药人顶替,私底下派人四处寻找。”
“我知道了。道场还有其他事吗?”
“道场鸽房曾收到消息……”
龚九一直在侧旁听,直到常山走后,才道:“五哥怎么知道他会来的?”
路行难轻笑:“我说的来人,并非是他。”
龚九一愣:“那他为何……”
“为何来么?”路行难接过话,“你观他言语间如何?”
龚九想了想:“多有怨妒。”
“那便是了。”
路五道:“静安的药人不见,魏宜双害怕责罚要瞒下来,这都有理可循。然而常山和魏宜双素有间隙,他如果不是紧盯着魏宜双的一举一动,如何知道那药人不见的消息。方才我们来时,瞧他的架势,或许就是在追查此事。”
龚九皱眉:“他当时怎么不说?”
“因为当时,他针对魏宜双,却是站在静安的立场上。”
龚九没转过来:“五哥是什么意思?”
路五推开窗瞧了瞧天色,道:“常山与魏宜双有旧怨,想拉他下马,自己坐上静安道场的二把交椅。他找人只有一个用途,拿去向静安领功,同时揭发魏宜双的办事不力。如此说来,药人是活的最好,死了也可以把过错推到魏宜双头上,百利无一害。”
“但他看到我带了你过来,猜想到楼京要巩固道场势力,势必与静安发生冲突。若是静安在这儿,他就算说出药人的事,静安的首要目标也依旧在我们身上,无暇他顾。可现在静安不在,他又被我们碰见,若不能抢先在魏宜双前找到药人,便始终要低人一头。”
“简而言之,他原先抓着别人的把柄想要利己,可到头来只觉鸡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投靠楼京,于他这种想往上爬的人而言,是条再明了不过的出路。”
龚九恍然大悟:“如此,魏宜双的把柄,便成了静安道场的把柄。”
“是也。”
龚九点头,又问道:“那这常山,可用吗?”
“可用,但不可信。”
龚九了然。
路五欣慰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楼京事物繁杂,你在这里待两月,好好看着。”
龚九点头:“我晓得了。五哥你这是要走了吗?”
“嗯,好歹名义上我是被外派了,总得到地方露个面。”他微微眯眼,“何况我早知静安不会给面子,定会找由头避而不见。正好,这段时间你就把道场门道摸清楚咯。”
路行难来去匆匆,似乎专程走一趟,就是为了把他带过来。
静安早接到消息却刻意离开,路行难也不说一句便直接离去,两方似乎早有龃龉。
龚九想着他该如何在这道场中立足,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第二日临近巳时才迟迟醒来。
“我怎会睡了这么久?”他清醒后猛然惊起。
“九爷,您起了吗?”
声音从门外传来。龚九赶忙穿衣束发,打理好后才道:“起了,进来吧。”
外面的人应了声,推门进来。
龚九只一眼便愣住了,满心疑惑:“你……”
“九爷认出来了?”
那青年笑道:“家兄张新,是五爷亲随,从小大家就说我俩长得七分像。”
“难怪如此面善!”龚九一呼,心中明了,这便是五哥说的人了。
他顺势向龚九行了个礼:“小人张陟,四年前便被派来道场,对外负责一切采买事项。如今接到命令,特来协助九爷。”
龚九点头,问到地上道场和滴水洞中情况。张陟负责采买,地上地下有多少粮食菜蔬、金石铁器,他都了然于胸,自然也就清楚人有多少,分布哪里。
“采办不过小事,我的位置无人在意,却提供了绝佳的情报消息。”
“原来如此,不愧是五哥。”
张陟又笑:“其实小人与兄长不同,是隶属三爷的。”
五哥和三哥果然关系不一般。
龚九恍恍惚惚:“啊,不愧是三哥。”
“三爷的确高明。”
张陟忍不住也赞了声,又立即道:“如今魏宜双与常山都在寻那丁未,不知九爷如何打算。”
龚九托着下巴道:“便先找到那药人,再向静安问责。”
张陟轻声道:“静安此次似有进展,归期不定。一来他还要炼药,二来人老成精,也是他事先不知道您会留下来的消息,不然决计不会现在走。咱们不妨先从魏宜双下手,同时留心截断他去给静安的消息。”
是了,静安不好对付,柿子得挑软的捏。
龚九道:“那要如何做?”
张陟微笑:“常山的事我昨晚听说了。咱们先找到丁未,趁着静安不在,用失职之名把魏宜双打压下去,扶常山起来跟他斗。此人心胸狭窄,只要您在一日,他就敢更恨魏宜双一日。到时他们能分庭抗礼了,咱们等静安回来,再做下一步。”
龚九不断点头,突然冷不丁问:“道场上那些江湖人呢?”
张陟一顿:“这倒不必在意,静安也不会在乎的。”
龚九略感奇怪,但想来定有缘由,便接着方才的话:“照你所说,该当如何?”
张陟道:“无论如何,丁未是一定要找到的。他是对付魏宜双的助力,同时他的药性也是必不可少的部分。所以,咱们先用常山找人,把他带回来。”
“可丁未已失踪两天,谁知道他在哪里,常山和魏宜双不是都没找到吗?”
“九爷说的是,那我也一起找吧。”
张陟潜伏暗处发展,手底下的人并不比常山少,甚至连滴水洞周遭十里的村庄,都有他布下的眼线。
龚九与常山抱着相互利用的想法走近,一边熟悉洞内构造,一边探听道场情况。魏宜双知道他们混在一起,但除了冷笑也没个其他动静,想来也是忙着找药人。
龚九在弯弯绕绕的滴水洞穿行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午后,收到了张陟递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