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悠悠拉住云姬的手,柔声说道:“你来,我好开心。”
云姬反握住她的手道:“悠儿,我来带你走。”
顾悠悠一脸的幸福,轻轻的应了声:“嗯”
这头,少庄主一脸铁青的看着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柔情蜜意。那头,云姬拉着顾悠悠的手就准备离开了,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少庄主也不发话,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一个下人忍不住问了声:“少庄主,要不要拦住他们?”然而少庄主那铁青的脸好像定格了,半天也没有反应。等他有反应了,云姬和顾悠悠也走的无影无踪,他望着刚刚云姬和顾悠悠站的那块地方,眼神狠厉非常,仿佛要把地面都看出个洞似的,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两个人,男的杀!女的给我带回来!”既然出了顾府的门,那就是他的人!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他微眯双眼,眼底闪过一抹狠毒的光,他要让她生不如死!他的骄傲不容侵犯,她竟然敢为了个瞎子践踏他的脸面!待抓她回来,有她好看!
一条小河边上,小草密密麻麻的,河岸好像披上了绿色的毯子,明媚的阳光下的大地,显得格外温暖。顾悠悠和云姬紧靠着坐在草地上,微风习习,传递着他们彼此之间的情意。
“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阳光照在顾悠悠的脸上,她脸上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灿烂。
“为什么?”云姬疑惑的问道。
顾悠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脸柔情的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你?”
“为什么?”云姬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他别无长处,她到底爱他什么呢?
“因为你傻啊!”她微微一笑。只有她知道,爱他的事,在遇见他时便已经发生了。他是傻啊,自己都需要保护,却义无反顾的救她;自己本就需要银钱,却不为五斗米折腰;自己势单力薄,却还是来带走她。她爱他,因为他傻啊。
“悠儿,我们快走!有人追来了!”云姬神色紧张,他清楚的听到几百米外的脚步声,声音杂乱,他甚至听到了声音中他和悠儿的名字。
顾悠悠急忙扶起云姬,朝河边的一片树林跑去。
他们刚走一会儿,一群身穿褐色衣裳的男人就到了他们刚刚的位置,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人,抬头望向他们跑进的树林,一挥手,一群人便朝着树林追去。
顾悠悠和云姬根本不知道能往哪里跑,金城山庄有钱有势,也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来抓他们,他们一个弱女子,一个眼睛又看不见,能跑到哪里去?又能跑多远?他们想不通,这金城山庄为什么非抓他们回去?就非得结这门亲吗?以金城山庄的地位,不至于为了悠儿如此兴师动众吧?他们不知道的是,地位越高,声名越显赫,眼里更是容不得半点沙子,金城山庄如此,少庄主也是如此。
天色渐暗了,云姬和顾悠悠藏身在树林里的一处山洞中,洞外还有丝丝亮度,洞里却一片漆黑,顾悠悠和云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也很乱,也许,他害怕吧!她作为一个正常人,她都害怕呢,更何况是他,他看不见,却必须面对未知的世界,未知的未来,他该比她更害怕吧?也许她错了,他的人生本就如此不易,她还非得将他带到这步田地,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被抓到,她有可能还会活着,而他,一定会死。不,他不能死,她不会让他死的。
她的脸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黑暗中,他仿佛一愣,以为她害怕,于是抬起手轻拍着她的背,想以此减轻她的紧张,然而,她温暖柔软的唇却突然吻上了他的嘴角,他瞬间僵住了,她的唇好像一点点的找到了想去的位置,深深的吻上了他的嘴唇。她的唇,仿佛一把火,将他的理智烧的丝毫不剩。漆黑的山洞里,他与她,痴缠在一起,他们在彼此的心灵深处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缠绵过后,她靠在他的胸口,鼻尖萦绕着他的味道,她幸福的微微一笑,她的一只手摸索着,从里衣扣出一粒小小的药丸,这是她早早准备好的,如果她出嫁金城山庄时,他没有来,那么她会把药丸下到和少庄主的交杯酒里,婚礼全程有人在旁跟着,唯有洞房前的交杯酒时,没有其他人,只要迷晕少庄主,她就可以安静的死去,安静的去找他,可如今,她却要把这粒药丸用在他身上,黑暗中,她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抬起靠在他胸口的脑袋,身子往上爬了爬,亲上他的唇,将药丸渡到了他的嘴里,他疑惑的问道:“悠儿,你给我吃的什么?”
“参丹,爹娘给我备的,我总是随身带着。”顾悠悠轻声的回应。
“是吗?那你吃了吗?”已经大半天没吃饭了,她肯定也饿了。
“嗯,吃了。”
慢慢的,他的头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黑暗中,隐约听到她的喃喃细语:“夫君,你可得永远把我放在心里啊。”
“还记得我为你唱的歌么?”
“好遗憾啊,我跳的舞你始终还是看不到了……”
“记得啊,我是你的悠儿,永远都是……”。
云姬沉沉的睡去,黑暗里,顾悠悠摸索着穿好衣服,而后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仿佛过了好久,直到山洞外传来追捕他们的声音。
“嘿!你们是在找我吗?”顾悠悠突然出现在追来的金城山庄的人前方,她手中握着一支发簪,抵在自己的喉咙。
金城山庄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少庄主命令他们带她回去,可不是带她的尸体。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那个瞎子我可看不上,只是专门请来打他脸的,他那样的花花公子,我最讨厌,早就想好好收拾他了,他不是喜欢女人吗?活该被女人打脸!”她得尽力撇清云姬,至少可以保住他的命,事到如今,她只求他活着。
金城山庄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女子,他们还是有点欣赏她的,不过职责在身,领头的男人还是不容置疑的说道:“顾小姐,你还是随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干嘛?那个男人光是入眼便令人作呕。”她满脸嫌弃的说到,随后又像换了张脸似的,笑嘻嘻的说:“要我跟你们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你们先抓到我再说!”说罢,她转头就跑,金城山庄的人也紧跟其后追去。
顾悠悠记得白天和云姬跑进森林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处悬崖,悬崖峭壁,根本不能下去。那时他们不得不认清现实,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金城山庄的人马,他们竟然跑到了一处绝境!否则,他们早跑出树林去其它地方了,何必躲在山洞里。
暗黑的森林里,靠着天空的月色,顾悠悠直直的朝悬崖跑去,她知道,如果她不死,金城山庄是不会罢休的,只有她死了,他才能活着。
悬崖近在咫尺了,顾悠悠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金城山庄的人也停了下来。金城山庄的人这回真的吓到了,刚刚他们也往这边搜索过,因为天黑,那处悬崖还差点要了他们一个弟兄的命,而此时,顾小姐就站在悬崖边上,他们根本不敢过去,要是逼死了她,少庄主那里怎么交代?顾府那里又要怎么交代?
顾悠悠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金城山庄众人,而后,她抬头望向天空的月亮,月亮那样明亮,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云姬的样子不停的在她的心上回荡,慢慢的,月光中仿佛也浮现出他的脸庞,她望着他的脸庞,调皮的一笑:夫君啊,我又不听话先走了,跟你认识以来,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的话,我再任性这最后一次,下一世,我们还要在一起啊,下一世,我一定听话……
她转头朝悬崖冲去,眼角的泪滴随着夜风飘洒在空气中……
金城山庄的人虽然眼疾手快的冲过去,手指尖却只是触碰到她翩翩的衣角。
黑幽幽的悬崖像头怪物的巨口,而她仿若一只折翼的蝴蝶,翩翩坠入一片黑暗。正如他们相遇时的坠马,只是这次,下面没有他了。
清晨,森林里的小鸟欢快的歌唱着,仿佛感觉不到树林里弥漫的悲伤。山洞里,空气中,一颗小小的水滴恰巧滴到云姬的眼皮上,水滴如寒冰般透心的凉,将他猛的惊醒,他翻身坐起,左右摸索,却没有发现她,他心中恐惧,焦急的呼喊到:“悠儿!”
森林里回荡着他呼喊她的声音,“悠儿……悠儿……”一遍一遍,孤寂凄凉的呼喊声,却再也等不到应他的人。
喊了那么久,悠儿不见了,金城山庄的人也没有来,她跟他们回去了吗?抛下他,走了吗?那粒药丸,根本不是参丹吧!她到底还是抛下他了,是啊,这样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也受不了了吧?可是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要给他实现憧憬的机会?又要狠狠的把他拍回现实里!?
他杵着棍子,一步步的往前走,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朝着那个方向走,那里,是悬崖的方向。她走了,带走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最爱的人都能抛弃他,这个世界还有谁在意他是否活着?活着也毫无意义了。
他的双眼泪水滚滚,一步一步,一滴一滴,他的棍子已经探到悬崖边了,可是他却没有停下,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终于一脚踩到了空气中,他极速的朝下坠去,坠在半空时,他流干了最后一滴泪水,突然,丝丝光线进入他的眼里,而后,他看到了他久违的世界,再后来,他看到了悬崖底那一抹血红!谁和他一样跳崖了,他等会儿也会和她一样血肉模糊吧?可是心为什么那么痛?那到底是谁?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只是他已经来不及去想清楚了。接着他便陷入了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云姬凡世情劫结束,回到了天上,然而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轮回之境,他要去看看那个在凡间弃他而去的女人,过着怎样的痛苦日子!也许真的是爱恨轮回了无痕,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对她的爱意,有的只是对人间他转生的瞎子的怜悯,以及对顾悠悠的愤怒。
他来到轮回生之镜,拨开镜面的层层迷雾,他默念着她的名字,念了好多次,镜面却空空的,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他又来到轮回影之镜,他想看看历劫时他和那个女人的经历影像,也许,就可以看到她如今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他历劫万千,从未回想,更没有回看经历的那些人世沧桑,儿女情长。他不该看,他不知道,有些东西,就不该提起,因为提起就再也放不下了。
他在轮回影之镜看到了她,也许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她,她很美,那种娇俏灵动的美。他看到她坠马时的惊容;摔倒时和她嘴唇意外的触碰;还有她大小姐的傲慢和懊恼。
他听到了她唱的歌,她总是一边唱歌一边在他跟前手舞足蹈,她问他她唱的好不好,他说好,她却嘴巴撅的老高,小拳头在他眼前不停的挥舞,一副气呼呼的可爱表情。
他看到了她跳舞,她时而跳得很美,时而又撅撅屁股,跺跺脚,搞怪的乱跳一通,然后乐得在一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她说,只要他想看就一定能看到的。
他看到她在那破旧瓦房门外的哭泣,哭的那样撕心裂肺,哭的眼眶红红,眼睛肿肿,又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回家。
他看到她选了金城山庄的求亲拜帖,然后躲在被窝里傻傻发笑,喃喃自语,说着她想的能和他在一起的好办法。
他看到他们互相搀扶着奔跑在阳光下的森林,她做他的眼,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他看到在漆黑的山洞里,他们如火纯情,恩爱缠绵。
他看到她喂他药丸,听到她的喃喃细语。
他看到她引开追兵,跑向悬崖。
他看到她对他调皮的一笑。
他看到月光下她眼角滴落的晶莹泪水。
他看到她纵身一跃,跳下深深的悬崖。
“不!”轮回之境响起云姬痛苦的吼声。
他看到轮回镜里的自己跳进了悬崖,他又看到了悬崖底的那一抹血红……
云姬捂住胸口,眼角有泪水划过,他伸手一摸,拿到眼前仔细的看着。这就是泪水吗?心好痛啊!好痛……,是受伤了吗?
“夫君啊,我又不听话先走了,跟你认识以来,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的话,我再任性这最后一次,下一世,我们还要在一起啊,下一世,我一定听话……”。轮回镜里响起她的声音,她的心声。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你?”
“为什么?”
她笑着说:“因为你傻啊!”
云姬捂着胸口痛苦的蹲在地上,他的头低垂着,埋进长长黑发中的脸上,已然泪流满面……
在那里蹲了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来,泪水已经干了,只是,他那双来轮回之境前还一片淡薄的眼睛,此时却满含情意。
他的嘴唇轻启,柔声说道:“悠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你?”
“因为你比我还傻啊……唉,这个傻瓜”。云姬的脸上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一挥衣袖,大步流星的走出轮回之境,他得去地府,带那个小傻瓜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