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府千金小姐顾悠悠,家中有哥哥五个,她排行第六,也是唯一的女孩,从小到大哥哥疼爹爹爱的,可谓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她很少出门,这回出门是和闺蜜去寺庙上香,马车正行驶在回府的街道上,哪里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顾悠悠不顾车夫反对,把云姬带回了家。她的父母哥哥听她说了这次意外的情景,听的心惊胆战,对他更是充满了感激,于是赶紧备好了足够的银钱,打算待他醒来,就送他出府,毕竟他是个男子,那么多双眼睛看到悠悠带他回来,为了女儿的清白名声,还是早早的送到府外修养比较好。
好痛啊!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如何了?这是躺在哪里啊?怎么这么软?
躺在床上的云姬动了动,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准备起身。
顾悠悠正趴在床头的案几上打瞌睡,突然听到床上传来声响,她赶紧转过身子看向床上的他。
顾悠悠一脸好奇的看着云姬,只见他睁开了眼睛,抓住盖在身上的软被,坐起了身子,他的手仔细的捏了捏被子,一脸疑惑的表情,接着他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
云姬坐到床边,而顾悠悠就坐在他的面前,她越看越奇怪,这少年见到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悠悠正仔细的打量云姬,云姬却突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他与她不过一步之遥,她再想有反应已经来不及了。云姬的腿碰上了坐着的她,她尖叫一声,她和她坐着的凳子瞬间倒地。
而云姬,他此时才知道旁边有个人,他来不及多想,便因为这脚下的一绊,重心不稳,朝地面扑去。
顾悠悠仰面倒地,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收起,便见一张清秀的脸庞迅速接近,那修长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那略显苍白的红唇猛的印到了她的唇上。
顾悠悠和云姬都愣了,连痛都忽视了。
云姬率先醒神,他慢慢爬起身来,而后俯身向她伸出手,说道:“姑娘,你没事吧?”
顾悠悠并未把手伸向他的手,她一脸气愤的爬起来,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云姬的脸上,她愤怒的盯着他,吼道:“你是不是瞎啊!?非得往我身上撞?占本姑娘便宜要不要这么明显了!?”
云姬的脸被打的偏到了一边,苍白的脸庞瞬间红了一片,他缓缓的转过头来,红肿的脸庞显得有些狼狈,他一脸歉疚的说道:“姑娘,你说的对,我是个瞎子……,但是碰倒你是我的不对,真的对不起。”
顾悠悠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她把脑袋往云姬近前凑了凑,仔细的观察,她得看看这男子是不是说的假话。他的脸庞很白,忽略掉脸上的红肿的话,也是非常俊秀的少年,只是他的眼睛却一片暗淡,那么久的观察,也不见他眨一下眼,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少了最重要的两点光彩。
顾悠悠有点内疚,他本来就是盲的,她还骂他瞎子,他应该很伤心很生气才对,怎么还能跟她道歉?
“是我不对,我不该什么都不清楚就那样骂你,还打你。”顾悠悠一脸内疚的说道。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云姬淡然一笑,仿佛一切都如云淡风轻。
听云姬这样说,顾悠悠更内疚了,突然她好像又想到什么,既然他是盲的,又是怎么救下她的呢?她不禁怀疑的问道:“你既然看不见,又是怎么能救下我呢?”
云姬轻笑一声:“我听到你大概的位置就冲过去了,救你的也不是我,是天意如此。”说完他便摸索着准备走开。
“你去哪里?”顾悠悠连忙问道。
“我本就没想占你什么便宜,救你只是天意,我该走了。”
顾悠悠突然感觉很生气,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她顾府大小姐还没说话呢,他自作什么主张!
顾悠悠不禁恼火道:“我不准你走!救了就是救了,我还没报答你,你不准走!”说完,她大步走出门外,关上门,上了锁。
顾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冷静下来后后悔死了,怪只怪她太心直口快,本来的好意却说的这样难听。她错怪他了,刚开始她很怀疑他是不是盲人,虽然看着像真的,可是她还是质疑他救他的事情。对他来说,冒着生命危险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他应该很寒心吧?他还要走,他要真走了,她不就成了不识好人心的蠢人了吗?再说,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她就是不准他走!
顾悠悠不准云姬走,爹娘哥哥劝都没用,她说她一定要报恩。她为他请来医生治疗眼睛,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她说什么是什么,爹娘哥哥见劝阻无用,也不再说什么了,小姑奶奶开心就好,反正家里地方大,钱也多的是。
顾悠悠日日为云姬熬药,日日跟他聊天解闷,家中趣事,城中八卦,她都说给他听,她清脆甜美的声音绘声绘色,描出了一幅幅他想也想不到的情景。
顾悠悠爱唱歌,虽然唱的不怎么好,可是她总唱给云姬听,云姬只能笑笑,装作很好听的样子,如果他说她唱的不好,那么她非得唱到他觉得好听为止。她爱跳舞,他什么都看不到,她却总是跳舞给他看,她说如果他想看到,就一定能看的到。
他的世界本是一片黑暗,可是她,却给他带来了光明,那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好景不长,顾悠悠的爹娘发觉了不妥,自家女儿对这小子越来越好了,甚至整天也不见人影,一问下人才知道她成天往那小子院里跑,这可不是什么好状况。
顾悠悠的爹娘客气的对云姬下了逐客令,顾悠悠怎么哭闹都没用,甚至被关了起来。
云姬回到了他本来的家,家里破败不堪,这还是他那早死的娘留给他的,顾府本来给了他银钱,他没要,他救她本就不为钱财,况且,她带给他的,是金钱无法衡量的。
云姬回到了他本来的生活,只是他比以前更沉默了,有时候能在讨饭的饭店外坐一整天,临到傍晚才发现什么都没讨到,一整天净发呆去了。
他总会不知不觉间去到当初救她的地方,然后静静的坐一整天,靠着好心人偶尔的施舍,他才能继续的活着,继续的走到这里,继续的想象她的模样。
这天,云姬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这里,他依旧坐在那栋酒楼外,虽然他看不到,但他还是望着当初救她的方向,静静的坐着,好久。突然,隐约的,他听到有人朝他走来,那人脚步很轻,很慢,走的越来越近了,他甚至闻到了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突然,云姬一脸慌张的站起,转头就走,他走了无数次的路,本来不需要太多探索就能沿路回去,但是这次他却摔倒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回到家,进到家门,大门摇摇欲坠也关不了,他只能靠在墙边躲着那个他此时最怕见到的人。
脚步声再次传进云姬的耳里,终于,在门口停住了,两个人仅隔了一面没有门的墙,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脚步声再次响起,离他越来越近,他不得不焦急的喊道:“别过来,快走!别过来!”
“不,我不走,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顾悠悠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带着她的倔强。
顾悠悠往前再走了一步,这一脚却好像踩到了他的尾巴,他痛苦的吼道:“走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你的地方去!”
“不!不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说罢,顾悠悠倔强的迈过了门槛,看到了墙边的他,他的脸庞深陷在长长的黑发里,他佝偻着腰背,浑身颤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刚刚在街上她第一眼看到他,她的心好痛,痛的快无法呼吸了,才半月未见,他竟然憔悴到这个样子!脸庞消瘦到皮包骨,浑身没有一点儿精气神,这还是当初那个虽然衣衫破旧什么也看不到,却依然淡然自若的他吗?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顾悠悠的心仿佛被揪到了一起,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的往下掉,泪眼汪汪的哭道:“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和你分开,求求你了……”。
听完她的话,云姬的心都碎了,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娇女,那个天真无邪的悠儿,却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求他!他不值得啊!
突然,云姬摸索出包里今天讨到的半个带着齿痕的馒头,他一边递给顾悠悠,一边冷笑着说道:“你知道跟我在一起是过什么样的日子吗?你会住在这连门都没有的破房子里,你只能吃到别人吃剩的残羹冷炙,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丫鬟仆役,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愿意的话,就吃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