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暮雪长安城,风掣龙旗冻不翻。
卯时,关中的冬雪终于缓缓停下。
李二在长孙的服侍下将龙袍穿好,身为皇帝该去上朝的时候,可李二走时满脸严肃。
长孙长叹一声,武德九年真是一个多灾年,玄武门事件,突厥兵至长安,如今又来这么大一场大雪,不知又要冻死多少百姓。
李二上朝去跟众臣商量大雪后赈灾的事情,而自己也得去看看自己的次子,儿病母担忧。
长孙吩咐太监宫女摆驾春宜宫,即使昨晚有着太医的汇报,长孙皇后还是想亲自看看自己的儿,心里才会踏实。
中国古代的人都是勤劳的,寅时末陈二毛和许涵依两人已经起床,正在打扫院子里的积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雪,清扫起来亦是很费事。
看到皇后的凤驾时,已经到了近前,根本来不及告诉他们还在睡觉的主子,放下手中的扫把,匆匆忙忙的恭迎凤架。
“卫王呢?”
“启禀皇后娘娘,卫王殿下还未醒来。”
长孙点点头,径直走向李泰的寝室,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宫女,陈二毛和许涵依乖乖的跟在他们身后。
“不要,不要走!”
刚到门口的长孙就听见李泰在房间里凄切的嘶叫声,心疼自己的孩子,长孙顾不上什么皇家礼仪,脚上陡然加速,一溜烟冲进李泰房间。
而此时李泰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还未醒来,满脸全是泪水,已经浸湿身边的绵被。
“青雀我儿,别哭,母后在这”,此时的长孙哪像一个皇后,活脱脱一个母亲的形象,伸手一把将李泰抱入怀中,眼泪禁不住落下来。
后面跟来的太监宫女很识趣,纷纷退了出去,关上门,只留下长孙和李泰母子两人。
在长孙抱住李泰的时候,李泰已经醒来,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做梦了,梦见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梦中和他们告别,可看着他们娘俩逐渐消失的背影,李泰最终还是忍不住哭泣。
那是自己的亲人,就这样离开了吗?
那边的亲人刚走,这边的亲人来了,李泰依旧处在朦胧状态,不知道如何处理此时情况,只好轻轻叫声:“母后。”
长孙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抱着李泰哭上好几分钟才松开,在此期间,李泰既无奈又尴尬,毕竟他是一个成年人心理。
擦拭完李泰的眼泪,长孙抓住李泰的小手,轻声问道:“青雀我儿,是不是做恶梦了?”
“嗯”,李泰应了一声,就没在回声。
“哎!”长孙轻叹一声,“难道青雀对你父皇心里有怨?”
看着李泰脸上那残留的悲叹表情,长孙的心像是被剑刺了一下。
玄武门事变刚刚过去几个月,李家兄弟相杀,父子相残,难道要遗传到他们这一代。
李泰是她亲子,长孙绝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
李泰的摇头,亦没有让长孙释怀,长孙继续开导李泰:
“你父皇刚登基不久,朝中内外立足未稳,上个月将整个国库和内务府的钱财都送给突厥,才免去一场大祸。”
“而在朝堂上世家联合,处处给你父皇制肘,很多政策都推展不开,青雀你身为皇子,要想着为你父皇分忧。”
“而你看看你自己,居然去调戏一个宫女,不说你父皇,就是母后看见,也非打你一顿板子不可。”
话讲到这,李泰亦有些明白长孙的意思,可自己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孩子,需要跟自己讲这些么?
在想想自己昨晚的决定,此时不说,自己亦不知道下次何时才是机会,开口道:
“启禀母后,儿臣想过几天到封地去。”
谁知这话刚出,原本循循善诱的长孙,突然脸色瞬间大变。
眼中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站起身来,食指点着李泰的脑袋,大声叱喝道:
“你想干什么?父亲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为这一点小事,你就想离家出走,你的孝道呢,你读那么多书,都读狗肚子里了吗?”
门口那些太监宫女听到这话,战战兢兢,慌忙远离这是非之地,昨天接连被杖毙二十人情形还历历在目,直到听不到声音才敢停下。
李泰整个人蒙圈,他说错什么了吗?怎么发这么大火,在李泰记忆中,可没见长孙这么愤怒过。
“母后,儿臣……”
长孙直接打断李泰的话:
“别叫本宫母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小小年龄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你可配皇子这个身份”。
“你就在你的春宜宫好好禁足吧,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出去。”
禁足?这可是跟自己的预计是天差地别,李泰此时也不想着多听多看少说的思路,先将这关闯过去吧。
不说昨晚的想法,就是刚才的梦,也把李泰吓出一声冷汗,做梦不可怕,万一说梦话呢。
想想就有些后怕,硬着头皮争辩道:
“母后,您先听儿臣说完,儿臣去封地,是想了解我大唐治下的百姓,儿臣想深入到百姓之中,看他们的生活,看他们需要什么,看他们对我大唐的执权者有什么要求。”
“这样不仅能让自己在实践中将理论相结合,也能给父皇带来很好的执政思路,君如舟民如水。”
“我们大唐要想长治久安下去,就必须做到急民众之所急,想民众之所想!”
说到这里,李泰立马停下来,麻蛋,刚才自己真的是着急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向外蹦。
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有不少错误,时间太紧,连组织语言都没来得及。
这就是半吊子水平的悲哀,但大概的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偷偷的看向长孙。
此时的长孙俏脸上愣愣的,已经没有刚才的愤怒,次子的用词很新颖,好多词也是自己第一次听到。
不过其中的意思长孙还是听明白了,随后就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泰。
李泰被看的发毛,不知自己的这个便宜母亲明白多少,低声解释道:
“母后,儿臣刚才的话意思就是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儿臣就是想到外面去看看。”
“整日待在宫中是没有办法给父皇分忧,时间长了,儿臣也许会做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笑话事情来。”
说完之后,李泰不在做声,静静的等着长孙的判决。
半晌之后,长孙才开口说道:
“青雀要去了解百姓之苦,那是好事,母后同意,但是母后不同意你现在去封地,你现在还小,应该多读书,增加自己的知识面。”
“如果你非要出去的话,你不是在城外有处庄子嘛,你就那里去体验一下百姓的生活。”
前半句李泰暗自高兴,后半句如掉进冰窟,将李泰的幻想从天堂打入地狱。
事情可一不可再,这次说不通,下次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才有张口的机会,李泰硬着头皮再次进言道:
“长安是我大唐都城,在这周围的庄子,跟边远的百姓有着很大区别,根本起不到效果。”
“就是因为儿臣现在年龄小,才有时间出去,等以后儿臣到大了,事情也会增多,哪还有时间。”
“再说读书那就更加简单,带着老师和书籍,何处不能学习?还请母后恩准,儿臣真的想去封地?”
长孙还想拒绝,可李泰脸上的恳切动摇了她。
在仔细想想,李泰去封地未必是坏事。
长子现在已经被封为太子,此时将次子送到封地,远离这政治中心。
正好磨去他内心有些不合适的想法,做个逍遥王爷也好。
也许可以避免将来他们兄弟手足相残,想到此处,长孙叹口气:
“虽然青雀你现在还小,归母后管制,但去封地这么大的事情,还得你父皇做决定。”